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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后续处理

第八章 后续处理

这时约莫辰时将过,巳时未至。姑臧城内的浓烟滚滚遮蔽了半个天空,以至于阳光都显得灰暗。许多飞灰慢慢飘落,落在遍野的尸体上、血泊上,给赤红的地面加了一层黯淡的灰色。这些飞灰洋洋洒洒,难免吸入一点,便叫人喉咙止不住地发痒。

当李军等残部夏军将校灰头土脸地从北塔驿中赶出来的时候,却见司徒政从沮渠南成降卒中挑选出了三百余名特别精悍的,正将之重新编伍,打算要入城作战。

李军在北塔驿的防御战中又受了两处轻伤,此刻在左右士卒搀扶之下,勉强赶到北门城阙之下。

见得这场面,他慌忙单足连跳地抢上前去,拉扯住司徒政所乘战马的缰绳,低声道:“王爷,恕手下无礼,彼辈都是积年恶贼,全无道义可言,如何放心用来厮杀?……王爷不可轻信了他们!”

从过去一月的经历来看,李军实在不能算是优秀的将领,但他的确待人诚恳关切,是个难得的忠厚之人。

“我自有打算。”司徒政笑着回应了一下。

就在适才片刻时间里,司徒政已经把这三百人打散整编,再杂以适才随他冲阵的夏军骑士,将之分做了三队。

第一队由司徒政亲自率领,另两队的队主是薛城和沈动。陈巿、刘洋、白力等降众中威望较著者,分别担任副职。这些人都是转战雍州的强贼巨寇,论凶猛善战,便是凉州中崇向勇武的人,只怕也有所不及。若将他们引为己用,堪称是一股强大的助力。

当然,司徒政并不指望这些横行惯了的贼寇眨眼就成为忠诚可靠的战士。想要彻底收服他们,定然还需长期的过程。

但是,在如今的局面下,其实根本不用这些骑兵投入作战,只要让城内的匈奴们见到这些人,就足以使沮渠蒙圈之流崩溃了。

司徒政俯身拍了拍李军的胳臂道:“放心!”

司徒政指了指那些骑兵,用最大的声音说话,以让周边所有的人都听到,包括夏军将士和那些忐忑不安的降卒:“李将军无须多虑,某自有分寸。岂不知,时局如此昏乱,千万黎民生计艰难?我相信他们中的许多人曾经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全因为不想饿死才屈身从贼。他们之中,谁生来就是贼寇?谁又愿意做一辈子贼寇?”

司徒政返过身去,锐利的视线扫过众人,朗声道:“从今日起,尔等都是我凉州王司徒政的部下了。过去的事情,我绝不追究。我会有粮给你们吃,有饷给你们拿,只要你们服从命令,杀敌立功!”

这番话远远地传开了去,顿时引起被分作几处看押的降众门一阵轻微骚动。

“无须耽搁,发放兵器!”司徒政一挥手,立即人授予兵器甲胄给这三百人,并将马匹也配备齐全了。

半刻之后,三百骑兵如同狂风般卷过北门,直扑姑臧城之内。

司徒政从睡梦中惊醒。

虽然天色黯淡的很,但从阳光透过窗棂洒落的角度,估摸着将近辰时了。这场好睡,足足睡了五个时辰,犹自觉得不足。自从穿越以来,她自感精力过人,素来醒的很早,但从前夜到昨夜,整整十二个时辰连场恶战,委实太过紧张,使她难得地感到了疲累。

起身看看周围的环境,赫然是一片芙蓉帐暖的华美景象,分明是哪位女郎的香闺。而自己甲胄未褪、周身血染,实在太不协调。

司徒政猛力摇了摇头,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她挺身下榻,左肩、右肋和腰侧的几处伤口似乎已经收口,可是血痂粘连着衣物,令她每走一步都感觉疼痛。

身为凉州王,却每次作战都亲冒矢石、身当锋镝,这其实并非司徒政所愿,实在是时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司徒政虽然是个穿越者,自带系统,却自知没有什么王霸之气,也想不出怎么把支部建在连上。这一次次的战斗,只让她深深体会到每一名将士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都有求生的本能。

正如兵法有云:兵无常勇,亦无常怯。有气则实,实则勇;无气则虚,虚怯。说的是士卒的勇气最难以把握,人的情绪心态往往因时、因地而异,战况残酷万变,而勇与怯,完全对立的两种心理反应有时会莫名地集于一身。

司徒政与夏军的将士们算不上很熟,彼此在之前也并无统属,一味的奖赏激励之类并不是好用,且司徒宗室过半昏昧无能,名声向来不好,她若不亲自冲杀打出威名,这些常年在刀口舔血的军士又如何肯在心里服她?

总算自己融合了严白虎模板的身手算得出众,身体的底子也很好,若是常人,只怕经不起这样的伤势损耗。

司徒政皱起眉头,小心地将粘连在伤处的衣服一点点撕扯开,随即大步迈出房门。

这里是红袖招,也是昔日北门外扼守要道的大型堡垒北培驿。残部夏军兵马大集之后,便将之征用了。昨夜遭到沮渠南成袭杀时,李军等人便是据守在此。

那一场大战中,司徒政阵斩沮渠南成,又领军入城。先逼退了沮渠争得所领的偏师,随后又设下埋伏,重创了沮渠兴各所部。剪除了匈奴军左右羽翼之后,司徒政与高顺、朱丹等夏军大将出兵大进,与沮渠蒙圈的本部人马接连打了几场硬仗,最终迫得他逐步退离姑臧城。

战局大致已定,司徒政身感疲惫,吩咐高顺带兵追击后,便领着部分陷阵营离开姑臧城,返回北培驿附近扎营。

姑臧城中多少年来营建的建筑,泰半都已毁于祝融之灾,许多地方的火势至今还熊熊不熄。剩下一些未曾过火的里坊,也都被贼寇们破坏得不像样子。

更不要说城中百姓伤亡极多,大量尸身曝露在外,如果三五日内不能及时清理埋葬,极易引发瘟疫。故而自孙兰以下的夏军诸将、自南宁以下的原王刃官署和姑臧大小官员,都不得不在北培驿暂且栖身。司徒政与高顺则在一处奢华的院落休憩。

放眼四望,红袖招果然亭台楼阁连绵,极显奢华。只不过此刻楼宇间往来的都是铿锵甲士,肃杀之气四处弥漫。不远处的主楼上,可以看到夏军将领、扬武将军李军的将旗高悬。

而在稍远处,姑臧城上空的滚滚浓烟不散。

门外负责值守的陆续抱着长刀在门口瞌睡,脑袋慢慢地垂下去垂下去,撞到刀柄以后再霍然抬起来,接着再慢慢地垂下去。少年人难免渴睡,何况值夜辛苦,从前日算起,他已经快二十个时辰没有阖眼了,再怎么也坚持不住。

偏偏司徒政有事要问,于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此举把陆续吓了一跳。他猛地跳了起来,一边左右张望,一边伸手去拔刀,直到看见司徒政才有些脸红地笑起来。

司徒政信步向主楼走去:“此刻局势如何?”

“今日凌晨时听说,胡人已然全面撤离姑臧城。除了沿途留少许匈奴士兵据守各要地为掩护,其主力挟裹大批民众往长宁内退去。孙兰、李军等将军正驻军于城中恢复秩序,寅时前后收复各处主要建筑,正向王府进发。”陆续随在司徒政身后,应声禀道:“计算时间,此刻说不定已经夺回王府了。”

司徒政略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姑臧城被贼寇劫掠一夜,城中大火此时还在熊熊燃烧,此时遣军入城看似节节胜利,其实并没有实际意义。在司徒政看来,宜将剩勇追穷寇,遣军马追击匈奴人,夺回被挟裹的百姓才是正理。

“高将军呢?”司徒政开口问道。

“算时间,现在已经和沮渠蒙圈军交手了。”

虽然将段也他们摁死了,但此次能扰乱凉州并不是他的三万起义军,沮渠蒙圈计划了这一切,这人不死祸惠难除。

“朱将军和老薛他们几个呢?”司徒政又问道。

“一早就出门去了。他们打算为此战中牺牲的弟兄们找个适合的葬地。”楚续看了看司徒政,又道:“薛将军特地吩咐莫要唤醒您,让您多多休息……他说,他会安排的妥帖,待落葬之时会来相请。”

司徒政叹了口气,她向楚续道:“先贤有言道:事死如生,事亡如存。非是奢靡,只为了体现一片心意罢了。你去转告朱、薛二位将军,虽然咱们身在乱世,可丧葬之仪不要太过简陋。”

“是。”楚续转身将去。

司徒政拍拍自己的额头,忽又将他唤了回来:“对了,对了……”

“这事无须你再跑一趟。看看哪个兄弟在附近的,遣去传个话就行。我还有件事要给你,做完了你便去休息罢,莫要累坏了。”司徒政伸出一根手指:“传凉州各郡现在所有主要文官武将过来,我有事相商。”

话音未落,拐角处一人如飞也似狂奔过来,连声大叫:“王爷!王爷!高将军回来了!”定神看去,那人不正是朱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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