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卑鄙小人,很久以前我就有这样的自觉。
千惠说我是骗子也是理所当然,伪装自己,是我这一世“与生俱来”的本能。
真正的我是不会有人喜欢的,所以如果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辙,最先要学会的东西,就是克制和伪装。通过前世的经验,我知道一个“完美”的形象是怎样的。
于是,桐原哲哉诞生了,他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温柔善良善解人意、长相出众又家境优渥,同时不会对任何人抱有偏见——至少表面上看上去。
桐原哲哉的形象甚至成功骗过了我自己。我开始认定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同时将真实的自己深埋在心底,甚至想要去遗忘。
我沉溺于桐原哲哉的光环中,直到被真正的黑暗所吞噬。
“恋童癖”——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存在于艺术作品中的人物,为了激起读者观众的怨恨而生。然而当它真的出现在现实中,源自灵魂的厌恶,瞬间将我的理智吞没。
憎恨等黑暗的情感很快就盖过了想要拯救女孩的心情,因为得到大义的名分,我可以尽情发泄心中的黑暗。我从未想象过,自己的内心竟然能对别人抱有如此大的恶意,竟然能一脸坦然地使用暴力发泄情绪。
如果仅止步于此,大概只能称之为伪善,而不是卑鄙。
我真正卑劣的行径是——只取走事件的“成果”以满足自己的内心,却把造成的恶劣“后果”交予别人承担。
在那晚过后几天,我才得知男人没有死的消息,说实话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甚至在心里隐隐感到庆幸——太好了我还没有越过那条线。
当时的我完全没有考虑到,她是抱着什么心情拨打的急救电话,是为了什么救一个自己深恶痛绝的人。
沉浸于自我满足的人,自然无法体会真正能够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人的心情。
因为我是冒牌货罢了。
桐原哲哉,仅仅只是一个我早就写定的“人设”。
他的温柔、理智、成熟,全部都是假的。
而真实的我是何等卑劣?
肆意“伸张正义”,享受着满足与优越感,却从不考虑行为所招致的后果。
甚至...为了让自己的内心不受愧疚的折磨,选择将之遗忘来保护自己。
一定要实现明里的愿望,或许更多是出于潜意识里想要补偿她的想法吧。
毕竟我根本做不到真正的理解别人。
由纪说的没错,那个时候,千惠真的想要报复初中同学吗?我的做法真的能够治愈她心里的创伤吗?
说到底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不过是我想要让自己相信“桐原哲哉”对妹妹的亲情是真实的。
小菊说的没错,从结果来看,我确实是在“玩弄”千惠的感情——我当时确实没有搭上自己人生的想法。
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无法回应明里和千惠。因为我根本没有资格,对我来说,她们也许仅是我实现自我价值的“工具”。
我是真的...无药可救了吧。
......
......
“哲哉哥?哲哉哥!?”
轻柔的声音终于将哲哉唤醒。
“...千惠?”他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场景,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解决掉瑛斗。
“哲哉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痛?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这里,不是医院?”哲哉没有回应千惠急切的关怀,他环视周围的环境,轻声开口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是小菊姐姐让我来的。”
他们所在的是一间装修简约,整体呈白色基调的房间,没有任何多余家具和装饰品的房间非常整洁,哲哉甚至从中看出家里的影子。
“她人呢?”
“...我也不知道。”
“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就让我在这照顾你,让我什么都别问。”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哲哉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你会放心让一身伤的我待在这种地方?”
“是小菊姐交代的!她说如果去医院的话...家里不好交代。”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哲哉冷冷地说。
千惠点点头。
“不,你不知道。”哲哉笑了出来,只是那个笑容显得异常扭曲,“我杀人了。”
“你没有。”千惠平静地回应。
“又是小菊说的?”
“我亲眼到医院见过他们。哲哉哥你不记得了吗?我有问过医生,他们的所有伤口都避开了要害。”千惠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没有说出医生的后一句话——但留下的后遗症即使花费一生都无法完全治愈。
“呵。哈哈哈哈!”
哲哉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凄惨的笑声让千惠感到心碎。
“哲哉哥!”千惠抱了上去。
但却被哲哉一把推开。
“别这样,千惠。”哲哉异常冷淡,“当时海边的话都是骗你的。你喜欢我的感情,是假的。”
“不是。”千惠没有放弃,再一次扑向哲哉,“是真的噢哲哉哥。小菊姐姐已经全部告诉我了。她告诉我了,你不会为我付出人生。我知道的,我全部都知道的。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不如说,搭上全部人生感情,不觉得有些太沉重了吗?我喜欢哲哉哥又不是仅仅因为这件事,也许很多事在哲哉哥看来是理所应当,但也请考虑一下接受好意的人的心情,被那样对待的话...任谁都会喜欢上的啦。”
千惠想要展现让哲哉安心的笑容,但她此刻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泪水根本止不住。
空气沉默下来,哲哉像具人偶一动不动。千惠忍不住发出的轻微哭声不停刺痛他的心。
“千惠,我不值得你这样对待的。”哲哉的语气软了下来,但还是轻轻推开了千惠,接着低下头,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回避千惠的目光,“...让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吗。”
“我不要!如果错过这次,我也许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次,你同样也没有机会的。”
“要打赌吗哲哉哥?在伤好之前我们都不能回家对吧。”千惠眼角带泪的怪笑了一下,“我会在这段时间攻略你的!”
“...何必这么坚持呢。”哲哉叹了口气,却不自觉的放松了嘴角,“以千惠你的条件,什么样的男生拿不下?好好去谈场恋爱吧。即使抛开我的个人感情,从父母、明里的角度看,你的这份恋情都是不该存在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哲哉的错觉,提到明里的时候,千惠的表情...怎么像是厌恶?
“...我不会放弃的哲哉哥,我知道这样很卑鄙,但我和姐姐彼此彼此。”
“什么意思?”
千惠笑着扯开话题:“我妈是同意的噢。”
“哈?”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妈妈就告诉我了。‘路人X’对吗?”
哲哉愣住。
“该说不愧是母女吗。我和妈妈一样,比起野野口,更喜欢‘路人X’哦。不过这个名字不好听,路人什么的根本完全不适合哲哉哥!”
“...为什么现在说这个?”哲哉扭过头想要岔开话题。
“还不明白吗?”千惠双手扶住哲哉的双颊强行摆正,“我妈!要!帮我追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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