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白皙的脸和昨日宛如破损人偶一般的脸重叠在了一起，顾远原以为自己会丢人的哭出声来，结果是胃部的不适涌了上来。
“唔，呃……”他下意识的捂住嘴，胃里的东西几乎都卡在了喉咙口，因为反胃导致眼角闪起了泪光。
还是一样的丢人，顾远想。
“小远，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然今天休息一天吧。”
江程走上前来，扶住了身体摇晃的顾远。
“哦哟哟，大早上这么亲热的啊，也是，孩子总会跟着父母学嘛！”
从楼道里走出来的女人一脸看戏的表情，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江程的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她冷哼一声，“管好你自己。”
“噢哟我也没说什么吧，真是的。”
妇女之间就像是流了脓的旧伤，总会被不断地抓挠，反复出血，直到有人将这块腐肉尽数割下。
顾远可没这个心思，他强忍住把早饭吐出来的反胃感，摇摇头。
要是现在回到家，顾立国指不定会给他脸上来一拳。
“我没事，可能有点消化不良吧。”顾远小声地说，看到江程的时候他最先是欣喜的，但很快就被六月十七日看到的景象遮盖住了。
他是看着支离破碎的江程慢慢失去呼吸的，鲜明的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的痛感比手腕骨裂还要痛上好几百倍。
光是去回忆都会让身体产生剧烈的不适感。顾远放下手，故作调皮的语气说：“早上吃了南瓜粥小笼包还有煎饺，不小心吃太多了。”
“小远真是的，早上就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了，这样对胃不好。”
江程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并且伸出手摸了摸顾远的脑袋，继续说：“要是以后能和小远两个人的话，我就给小远做健康的早餐。”
在愿望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江程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一个多么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好哦，我知道江程姐姐很会做饭的。”
顾远本来是想笑着说出来的，但当他扬起嘴角的时候，鼻子的酸涩感抢先一步让泪水涌出。
结果还是不争气的哭了出来。顾远知道，无论经历过多少次他都不会习惯江程的死去。
“小远，果然身体还是不舒服啊，不然一会儿直接去医务室休息吧。”江程的语气很是担心，但顾远用手背抹去不断溢出的眼泪，固执地摇着头。
“没，我没事，真的，就是见到江程姐姐很开心，这是开心的眼泪。”顾远哽咽着，说话的时候不停吸着鼻子。
入夏的S市是被蝉鸣环绕着的，金苑虽是城市被遗忘的角隅，一共也就前后两栋由工人宿舍改造的楼，常青树却不少，大片的草坪在每一个单元门之间，最前面堆着各式废铁的垃圾堆偶会有阳炎在坏掉的微波炉或是电风扇的上方晃动。
顾远的眼眶还是泛着红，他无法掩盖清晨就大哭了一场的自己，也掩盖不住隐隐作痛的昨日。
他们依然是在校门口分别的，顾远收拾好了心情，现在并不是给他有充足时间哭泣的时候，他也想像自己说的那样，某一天能够流出如同书中所说的幻梦一般的“喜悦的泪水”。
“顾远，你今天心情不好？”
不知是不是上次顾远直接出手打人的事情让坐在他后座的男生心生敬畏。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顾远的背部，课桌上是还没写完的作业，顾远不用听接下来的客套话都知道是想要趁着老师还没来早读把作业给他抄抄。
“没有，要作业是吧，喏。”顾远放下书包之后便把作业本摊开放到了男生的桌前。
“帮大忙了！”男生满脸的感激，熟练地翻开昨天布置的作业，一边抄一边不忘抬起头看向周围，生怕老师从哪个不知道的角落冒出来。
顾远还是有些讶异于小学生之间那纤细的情感捕捉，不过也是，他的眼眶肯定还泛着红，一看就知道不是哭了就是没睡好，以至于他的面部肌肉也一直紧绷着，想要放松下来只能用手指不断地揉搓着脸颊。
课间的顾远没有像以前那样趴在桌上假寐，而是直接绕过了巡逻老师的耳目去了初中部，他必须找出江程准考证丢失的线索。
顾远是相信江程的，毕竟中考可是人生大事，不可能是江程自己弄丢准考证的。他仔细回忆了十七日那天江程走出校门的时候并未带着书包，也就是说有人把江程的准考证弄丢了。
那个人就是凶手，其他无动于衷的人则是帮凶。顾远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话语，他一时觉得有些胸闷，江程对“优等生”这个词和他所理解的概念不同。
虽然被老师偏爱，但在班级里会成为众矢之的，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催化了被人欺凌的结果。
初中部的下课时间要晚于小学，所以顾远偷偷溜到江程所在的四班的时候，初中部的下课铃刚刚打响，不乏有学生立刻就冲出了教室，像是要逃离班级那压抑的气氛一样的倚靠在了走廊的栏杆上。
向顾远投来的视线并不少，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个子一看就不像初中生，但只要没人提出质疑就没有关系。
江程在课间也是一个人待着的，顾远从初三四班的窗户外向里看去，最先看到的就是坐在座位上正在翻看着那本《作家教室》的江程，其次最显眼的就是被好些学生围在中心的栗色头发的女生。
顾远还记得很清楚，那个女生就是站在护导老师边上，一看就是被吓傻了女生。
原来她和江程同班。
但光是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来，整个课间都没有人和江程搭话，甚至有人直接绕过了少女的座位，像是在躲避瘟神一样的，想必班级里的气氛一定非常窒息。
一上午的下课顾远都在下课的第一时间冲出教室，在上课铃打响的那一刹那走进教室，以至于章林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顾远，你下课都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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