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问题？”
“当然，虽然他们不如那个人那么明显，不过。”
踩上被血染红的污泥，白发银眸的少年向仍在悬浮之人询问了一声，在得到肯定回复后上前，检查了这最后一具尸体。
他轻轻触摸了一下那已经一片污泥的后脑，最终放了下去。
“活过了火焰，却没有活过雇主的刀子呢。”
“他们不可能带着一名伤员撤离的，也不可能让他活活被抓透露很多信息，再说，如果不是你让安吉拉给他的加护，他早就死掉了……我只好奇他们要怎么处理这个人的家人，希望他有做好保密工作吧。”
艾卡和伊泽德拉一边谈论着这具尸体，而留在最后祭司则走上去，把法师的眼睛合拢。
魔法师少女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白发少女。
“为什么会牵连家人？”
“嗯，只有死人才不可能透露秘密呢，现在谁知道他知道些什么呢？”
背着手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静静等那洁白祭司丝毫不惧泥泞地为这具尸体做完了最后的仪式，伊泽德拉转身，双眼精确地在黑暗中追寻着，也不多解释地向一个方向走开了。
其他人也纷纷动身，艾卡稍微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被好好处理都尸体，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真的有必要把这群人也这样好好埋葬吗？你听到了的吧……这群家伙，绑架、贩卖器官、放高利贷简直无恶不作。”
“是呢，不过我们不是他们，所以才会做这种事。”
“明明我们要这样好好对待他们，却完全不可能被好好对待啊……还真不公平呢。”
最后还眨眨眼看了一眼那具破败不堪的尸体，戴着大尖帽的少女，有些幽幽地吐了一口气。
这支队伍的踪影隐没在黑暗中，就好像之前被他们称为“老鼠”那一群歹徒一样。
……
恰尔驻足在一片破败的木箱群前。
因为是烈日，下水道的肮脏便萌发出比以往更加旺盛的生气，蚊虫在空中雀跃地飞舞，残羹剩饭顺流而下，触碰着他的脚。
之前的基地已被抛在身后，流浪儿们没有家，最后倒在哪里，哪里就是他们的墓地。
杂碎、人渣、败类……这区区三个词根本不够描绘他们的恶劣，莫提法斯时常被阳光照耀，他们就是在太阳下生了菌、发了霉的那一塘死水。
“站下吧。”
恰尔看向自己的老板，那是一个稍微体面些的中年人，戴着一顶礼帽，却也早就破旧了，据说这人之前还是个贵族后裔，现在，只有那又破又旧的徽章和礼服标志着他昔日辉煌的过去。
老大并不怎么能打，恰尔能很轻易地割断他的脖子，然后被组织上更大的人打死，变成下水道里腐烂物的一部分。
说是老大，但是他也不过是这一小个营地的领头罢了，老大能当上老大一个原因是他人脉广，连现在的上面中的有一些官员也能说上话，还有一个就是很会把黑钱洗白，最后，他是营地里好多人的救命恩人。
“再看看有没有人跟上。”
说是这么说，恰尔也知道再怎么检查也不可能看出什么，他的整体实力是不如死去的法师的，既然前者都能被打成重伤，他就算真的发现了对面的踪迹，也只能白白等死。
即便如此，他还是让剩下的三个部下提着灯，跟着自己一起，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晃了一番光影，当最后一声脚步落下，生命的绳索还未被啮断，恰尔心中松了口气，面上却仍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下一秒他走到木箱附近，踢上了其中一个，然后又一个。
然后恰尔飞速往后退去。
上方的石头整块迅速往下塌陷，以要把下方人碾压成肉糜的气势，整个“捅”在了水里，在完全显出形状后才看见这是一小道石制空心方块，里面至多一次容纳两个人，于是恰尔让两个手下先站了上去。
对面会是安全的吗？
这样考虑着，他感到头上越发发痒，于是，男子将自己头上的头巾摘下，将其拧成一沓，汗水、污水与血水的混合物流淌而下。
在他额头的地方露出的是一个巨大的肉瘤。
不，不要误会，这并不是什么疾病，只是很单纯的伤口反复感染后的产物，包含着伤疤、脓水以及混合感染的细菌，因长期居住环境的糟糕，因此反反复复，无法好转。
之前也说过，老大是营地里许多人的恩人。
这个恩人是因为地上人的迫害吗？并不是，不如说大多数都不是，非常荒诞的是，在两代国王都颇为英明的现在，真正害得下方许多人变为“老鼠”的，正是地下的组织。
组织并没有名字，在很久之前，莫提法斯还被暴君所统治时，据说是一个反抗组织，为了反击暴戾的贵族压榨，许许多多的人民涌入了下水道，与严苛的王国军展开了英勇的斗争。
恰尔肯定，过去的他们是绝对的英雄，连现在的上面人也这么认为。
但是，说白了只是为了反抗的话，根本不知道该建立什么。
什么该反对？什么该簇拥？
即便把权利夺来，又该交到什么人的手里？
如果只是照葫芦画瓢定下一套规矩的话，和以往又有什么不同呢……
暴君与外敌轰然退散，淹没在历史的尘埃离，原本团结的组织便因利益而割据，看似的浑然一体实则不堪一击，甚至于一些干脆把自己出卖给了贵族或者外敌，反抗军组织没有名字，也许过去有，但是现在早就遗忘了，连带着那一番荣誉一起。
失去源头的水变为了死水，而死水只是存在便腐蚀着周边的土地，只会，一点一点，更加地溃烂下去……当死水需要养分，便只将原本生气的原野变为腐土。
这里断没有正义存在，只是一番丑恶的斑斓。
“恰尔啊。”
在等待期间，老大开口了。
恰尔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老大的时候，他家中的大人落入了组织黑赌场的陷阱，在一番觥筹交错、小赚然后大赔、利滚利滚利的高利贷之后，他被自己的父母亲手送给了组织。
太小了，连器官都不好卖呢，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时候，老大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向那名放贷人下达了命令，他便被放到一个黑屋子里，和其他一些同龄人互相厮杀之后活着走了出来。
然后，出来以后，老大就交给他一把刀，把他送回了他父母家，接着恰尔双手染血地走了出来。
现在他也是放贷人了
“这次失守，我不会好过，而你到时候跟我一起进去。”
“是，老大。”
“嗯，不枉我把你当孩子一样照顾。”
孩子？嗯，的确很像孩子呢。
恰尔很清晰地记得老大对一般孩童的方式，有些会制作成木乃伊，送给或者卖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商人，一些被拿去搞实验，剩下的则挑选出一些能用的以后，大多直接扔进垃圾里淹死了。
属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示意着前方无恙，于是恰尔也便守在老大身边，让剩下一个部下殿后而上去了。
在拉动弹簧绳以升起方块之际，恰尔看着老大那毫无波澜的神情，突然一丝恶意从他心头升腾而起，伴随着一丝隐秘的畅快。
哎呀，组织这次是遇到大麻烦了啊。
……说不定会覆灭呢，如果就这样毁灭的话……那可真是凄惨得让人笑出声了。
……
在最后断后的下属也上去之后，诺曼才缓缓显出身形，朝着那一堆乱糟糟的箱子走了过去。
“等等，不要重复他们的行动。”
就在他要学着踢开箱子之时，艾卡却制止了他，魔法师少女环绕一圈仔细端详了一下方位，然后依次挪开了与之前那人所踢的箱子向右偏差四位的木箱，然后迅速躲开，熟悉的方块才猛地落下。
“这是……”
“他们的重点是把特定的木箱踢到一个位置上来传导魔力，在他们已经动过箱子的情况下，按照循环来重新踢才是正解，照着他们之前步骤来肯定回出事的。”
松了口气，艾卡皱着眉，看向那落下的方块。
“真可悲啊，明明，拥有那么强的陷阱技术和魔法造诣，却拿来干这种事。”
吐出的话语看似平淡，但，那双掩藏在铜色镜框后的双眸却没有丝毫笑意，艾卡抓了抓拐杖，默默不语地第一个踏上了方块。
诺曼盯着她的神情。
从那平静的假面之下，似乎，一丝愤怒缓缓渗透而出……
“艾卡小姐。”
这个时候，安吉拉走了上去。
“可以的话，能请您和我一起上去吗？”
“唔、啊，当然……？”
从莫名状态中被惊醒，魔法师少女有些慌张地摆摆手，接着让开了一个位置，而白衣棕发的祭司少女也便微笑着走了进去，靠在方块的另一侧。
在魔法师少女拉下弹簧绳的一瞬间，安吉拉再一次开口了，那温柔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惊人的敏锐：
“艾卡小姐，您的过去，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发生什么？您说这种模糊的话，我可不好回答啊。”
“”您是不是接触过下水道的这群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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