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栈出来，正是清晨时分，刚刚开市，街道满是行人和吆喝的商贩。远处的游船刚刚靠岸，码头的船工正在卸货。
坐在马车上，许潇撩着窗帘，大眼睛好奇地观察外面的一切。
外面果然是货真价实的古代世界。土色砖瓦，粗麻布衣，驻守的官兵孔武魁伟，卖菜的百姓笑容憨厚。
从城外走进城内，稍微采购一番，又再度出城，途径山山水水。
“师父，咱这什么朝代？”
颜清知正摊开一页黄纸放在膝盖上，伸出食指蘸朱砂颜料，在上面写画咒符，随便地答道：“圣神年。”
“圣神？乖乖，历史上哪儿有这年份。现在是什么皇帝在位？”
许潇放下帘子，挪了挪屁股凑到她身边，胳膊贴在一起。
颜清知明显怔了一下，还从没人敢如此亲近自己，歪头看见许潇的笑颜，才又舒展眉头。两人这才认识两天，许潇还真是自来熟，不过是自己徒弟不碍事。
“中原有皇帝，叫什么赵承望，资质比较差。”
听颜清知的语气，本朝代的皇帝似乎地位不高。可如果人能成仙，皇帝岂不是能永久管理国家，那太子岂不是挺惨的。
“皇帝也修炼啊？举国资源供给，成仙岂不是分分钟？”
“仙人哪有那般简单，赵承望这辈子都没希望。你别管那些凡人，过来看这个。”
她纤细的指节上托了张朱色墨迹的黄纸符箓，只是平整放着，似乎就有无形的力量流转。
“这是，贴僵尸头上的那个，符咒？”许潇拿起黄符，在额头上比划比划。
颜清知端坐，饶有兴味地看他胡乱摆弄。
“不对，这灭鬼的。你仔细看，然后再画一份让我看看。从今天开始，就要开始训练，首先是基本功。你要记住一些驱邪灭魔的符箓画法和要诀。在灵力较弱，符咒意义非凡；灵力高时，如虎添翼。”
“这还不简单，照葫芦画瓢还有甚好训练的。”刚说完，脑壳便挨了一巴掌。
“半瓶不响，坏习惯改掉。”
许潇挨了一巴掌顿时收敛笑容。
“嘿！动手是吧，小娘们，你也不——”
“啪”大腿又挨了一巴掌，仿佛烧红的烙铁烫了下，他颤抖着差点没跪下去。
“昨天我就想说，一直忍住。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口无遮拦，什么 ‘吹牛逼’，‘他妈的’用得倒挺顺溜，到底跟谁学的？你刚才喊师父什么？啊！再说一遍？”颜清知的眉头拧在一块，气得够呛。
许潇疼得也是说不出来，双手按住大腿面，嘴角抽动。
不知道是仙人术法，还是颜清知臂力过人，轻描淡写得一巴掌，居然这么痛！就算是用柴刀，在腿上剌道口子都没这么痛吧！
“快画！看你真欠调教！”颜清知厉声喊道，用力地拍了下座位。
“哎哎。”许潇赶紧答应，然后坐下来把黄纸铺在腿上，学着颜清知的样子开始描画。
许潇认为照葫芦画瓢很简单，可他画的图案总是让颜清知不满意。
“这一笔要稍微凹陷一些，这一捺你得饱满一些。字图形象映射的是你的信力、进力、念力、定力、慧力，五力的集中反应，故能震慑鬼魅，乃至灭杀妖邪。就现在来看，还差得远。”
“你他——您故意找茬呢。”许潇见到颜清知的怒容后，硬生生把口头禅给咽了回去。
“说你不行，你就反思，明白吗？”
“对对对。”
写符实在太无聊，许潇玩闹般把黄纸挡在眼前，透过它看见一片昏黄世界。如此，车厢光纤暗淡了下，可以打个盹。
颜清知本想做个严师，可他的顽皮模样甚是讨喜，也不好总是动手，就只口头提点提点。
一上午的时间，许潇持续地被颜清知说说叨叨，连驾车的大爷都看不下去。
“半圣大人，您让圣女歇歇吧。”
老翁突如其来的一言，让许潇惊讶不已。
当驾车老者打开门帘时，一张满脸褶子但是十分慈祥的面孔出现，许潇这才久违地想起一些事。
恍惚间，许潇莫名其妙落下清泪数滴。
眼前的老者她既熟悉又陌生，许久才反应过来是许潇的记忆。
自父母去往大荒后，数日来都是由老者照顾。他名叫孙勤克，是许潇之父的徒弟令狐平章的门客。不远万里赶来，就是为了对抗准神离开后，妄图加害圣女的妖邪们。
连日以来，几乎日日血战。
“你才武者境界嘛？跟我爹妈比差得太远了吧！”圣女瞧不起他。
“老朽天资下等。”
“切，还是你不够努力，别老是都怪天赋。”许潇卷起衣裙的袖子和裤脚，躺在屋前的棚架上晒太阳。
“圣女，尸坑挖好了。”
“那赶紧埋了吧。”
“是。”
追捕圣女的人族队伍，探路队伍大都是些初级修士，乃至是空有体能的刀斧手。
孙勤克七十岁入武者境界，对付那些人一挡百不再话下。
所以，探路队伍里稍有想活命，愿意放下脸面求饶的，大都被他放掉。
有傲骨的，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应圣女要求，有骨气之人得受全尸下葬之礼。
孙勤克又花了半日，将手撕刀斧手和打飞的脑颅捡回来拼凑拼凑，不管头尸符不符合，勉强凑个整。
日中之时，尽数把他们给葬了。
强龙再强，也怕人多势重。打得过探路的人族小队，不一定能解决后面的援兵。
孙勤克似乎高看了自己的实力，自以为能保护圣女回到宗门。
可不止人族高手，妖邪们知晓准神离去，也都蠢蠢欲动。
直到昨日为止，武者的境界明显是不太够用。
那一战最为惨烈。
被河妖部下围困，孙勤克被妖类的法器切断手脚，众妖一拥而上将他淹没。
最后关头，手脚消失像个虫子般的孙勤克劲气爆发，豁出仅存气血之力，将妖物们震伤，给圣女争取了逃跑时间。
如此赤胆，再见之时，许潇不由地感动泣泪。
可因为现在的许潇穿越而来，所以那份感动来得突兀。
她揉了揉眼，喊了一声：“孙伯伯？你不是死透了，怎么——”
记忆中，许潇称呼他为孙伯伯，所以他也本能地这般喊。
河边一战，孙伯伯明明被妖众给残忍杀害，手脚都给撅断，怎么还能满面红光地驾车？
“多亏半圣大人出手，弹指之间，妖类灰飞湮灭。也帮我治愈了伤，现在只觉得状态比以前还好。”说完孙伯伯炫耀般动了动胳膊。
许潇转头看了眼颜清知，她正拿着许潇所画的符咒纹理细致分析。
“手脚都给你接上了？肌肉再生，这是什么神仙医术？”
许潇的惊讶情理之中，颜清知只是淡淡告诉他，日后修行咒术自然懂得白骨生肌之法。
“圣女歇会儿吧。再走上几日，咱们到阳春山庄，那里是令狐老爷的地盘。到时候，事情就简单了。”
“嗯？去那儿干嘛？不是要回花舞洞天？”
颜清知闻言放下符纸，长舒一口气，似乎在盘算什么。
孙伯伯凑过来小声说：“不一定能去呢，老爷派我来是接你去九嶷山的，半圣大人是带你回花舞宗的。
你是花舞宗副宗主姚菡和九嶷山剑阁之主许懋的孩子。江湖上但凡有头有脸的门派，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绝对不可与外宗成婚。
但两位都是准神之境，外人只敢背后闲言碎语，当面是怎么也不敢开口的。您贵为准神之嗣，天然圣体，将来必然是宗门的中流砥柱。所以，抚养权成了问题。因为花舞洞天只收女弟子，所以准神夫妇与两派约定，若生出女孩，则交由花舞宗养育；如若男孩，那就由九嶷山代为教导。”
约定什么的许潇都不关心，唯独好奇宗门之间为什么不可往来。
“为什么宗门之间不能结婚？”
“师父辈说的。”
“师父辈为什么说？”
“师尊辈教导的，师尊辈又是听师祖和立宗仙神说的。”孙伯伯一次性把所有疑问都告诉了她。
“真他妈闲得蛋疼，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这帮老妖怪指手画脚吗？”
孙伯伯和颜清知都愣住了，这个外表可爱却满口粗鄙之语的孩子，真的是准神后代吗？
“额——圣女真心善。可正是担心宗派联结，势力难以制衡。另外，宗门之间如果不再互相掠夺灵力，难出强神，所以有此门规。”
许潇有点浑身麻酥酥的。
“你怎么一口一个圣女的叫，老子他妈是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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