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今天自到学塾后,眼皮子就一直在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这般双眼并跳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最近典籍读多了,伤着眼了?
于是陈曦坐到门槛上,天边的红霞染红了少年郎的鬓角,此时的学塾除却那两位经常吵架的先生,也就只有少年一个人了。
陈曦喜欢这个学塾,小时候看见的天空只有四四方方的一块,见识过渺小,才会真正明白宏大。往往只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才能真正懂得原来就这般仅仅看着天边,远方,就能兴奋的手指发抖的感觉。
他双手悬空,深深地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清雅桃花香,很快少年就进入忘我状。自幼年起作为长房嫡长孙,就被灌输要负家荷族的理念,少年其实为勤勉所累久矣。
学塾院子响起木门推开的声响,原来是陈曦的婢女陈钰从家中来接他,少女一个冲刺,扑到陈曦身上,将少年扑倒在青木地板上,松开手掌,
“公子,你看!”
全是指甲盖大小的石子,色彩多样,如羊脂、豆青、白藕等等。这种不值钱的石头,大小不一,在小镇溪滩里随处可见,其中以一种如同渗满鸡血的鲜红石头,最为讨喜。
曾经陈曦被陈钰闹着,为她刻了个红石章,
可这丫头向来心大没过多久便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小丫头最近又开始求他了。
要说起来陈家这个外来户,可能是将小镇雕磨篆刻之法传承的最完整的了,陈家自那位监造使开始,便从未丢弃这项技艺。
到如今这一代,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琢玉的官家生意停掉之后,小镇的玉矿也就闲置了,旁的人也不敢再将手向那些玉石伸去,也就陈家靠着祖宗蒙荫。能让上面的那双眼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公子,我找到了跟上次一样的红石头了,再给我刻一个嘛!”
陈曦正仰面躺在木制地板上,跟少女的面庞正对着,有两缕发丝垂下轻抚着少年的脸颊。
陈曦一手环住少女春柳般的腰肢,一手拿出绣帕轻抚着少女的玉颊,
“脏丫头,又去哪儿闹去了”陈曦轻笑道
温热的呼吸迎面而来,熟悉的淡淡青竹香让小姑娘红了耳廓,眼神闪躲着不吭声,悄悄飘向身下的浅笑小郎君,好似发现了不对,挣扎着想要起身,陈曦将其抱的更紧了点
“别乱动,还没擦净呢”
“哦,那公子快些,……太紧了,我喘不过气了”
“………………”
桃花年年开的艳,今年也一样。一枝枝桃木条上吐出一簇簇红的粉的花瓣,艳丽异常。
两人并肩坐着
名为陈钰的婢女抬头望向院中那些四散分布的桃树,细细碎碎的光线透过缝隙,洒落下来,她下意识眯起眼眸。
陈曦转头望去,突然愣住了。
自己早该知道的,如今自己这位婢女,有着一张刚开始褪去婴儿肥的侧脸,她好像跟记忆里那个瘦瘦小小、干干瘪瘪的小丫鬟,有了很大的出入。
按照小镇的习俗,女子嫁人时,便会有聘请一位父母子女皆健在的福气齐全人,请她绞去新娘脸上的绒毛,剪齐额发和鬓角,谓之开面,或是升眉。
而且他还从书上听说一个小镇没有的习俗,所以在十二岁那年,滴酒不沾的他便买了小镇最好的新酿之酒,搬出那只从父亲屋中偷藏而来的瓷瓶,釉色极美,犹如青梅,把酒倒入其中后,将其小心泥封,最后埋入地下。
他从未跟她说过,从见她的第一面开始,他便觉得她好看极了,那年小镇的桃花开的艳,可他觉得她比花还美三分。他一直知道,一直知道。
陈曦也一直都在准备,比如他其实早已经请示过爷爷,等到符合婚嫁年龄的时候,他会娶她。
“她……应当是愿意的吧。”
天色渐晚,两人走出学塾便看见了一袭青衫的背影
苏求安双手插袖,正感受着手中粗糙的纸符
“苏先生?”
苏求安背后响起一个少年的喊声。
苏求安转身望去,一对少年少女快步跑向自己。
看到那名墨绿色外衣的少女,他愣了愣神随后有些感慨,当初读书种子陈曦对其一见钟情,他就点拨过一句话,将少女形容成无鞘的剑,最伤旁人心神。少年陈曦到底不知情为何物,不理解这句话的深意,仍是深陷其中。苏求安不便一语道破天机,不好说那少女有一颗问道之心,最是无情。
此无情,绝非贬义,而是再大不过的褒义。
世间情爱,男女之情,到底只是其中一种。
山下世俗市井当中,兴许此情可以感人肺腑,可以让痴男怨女不惜生死相许,但是在山上修行,要复杂得多。
苏求安看到锦衣少年后,笑容就要自然许多,温声打趣道:“学塾早已放课,耽误这般时辰,莫不是在与你这小婢女捉迷藏。”
陈曦有些难为情。
苏求安笑了笑道
“我陪你们走一程”
与人世间修行,修力可见,步步为营,只需要往上走,差异只是每一步的步子,各有大小。修心则缥缈,四面八方,处处是路,仿佛条条道路能证得大道,但又好像条条道路都是旁门左道,谁也给不了指点。
在修心一事上,身怀道心之人,叫一步登天。
苏求安突然看着少女,问了一个奇怪问题:“世间何事,最为逆天而行,逆流而上?”
少女一脸茫然,一双琉璃似的眼睛不停的眨着
苏求安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陈曦急忙道
"先生,阿钰虽是我陈家人,可自小懒备惯了,并未读过经史典籍,这问题她实在是答不出来的"
苏求安眯了眯眼,见少女仍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笑着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我就随口一问,这丫头跟了你这些年了,竟是一点儿"学问"都没学来"
苏求安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指向三人之前所处位置,又点了另外一处,“过往不究,来者可鉴,以后读书,不必追求其它,只为日日发新意,也一定要下苦功夫。我曾送予你的,三本蒙学书籍,《大学》,《礼乐》,《观止》,你要经常温习,需知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若是能读书破万卷,更是下笔如有神,此间真意……你以后自然会知晓的。至于三本闲杂书,术算《微书》,棋谱《坐隐》,文集《嵿海伦》,不妨闲暇时翻阅,也可怡情养性。”
陈曦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俯身行礼
"先生所言,学生谨记"
苏求安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却是有意无意放慢脚步,转头望去。
少年眨了眨眼。
儒衫男子也眨眨眼。
苏求安会心一笑,不露声色地悄悄加快脚步。
君子有成人之美。
一起走出很远后,苏求安停下脚步,笑道:“我就不送了。”
待走远后,陈曦对着陈钰道"先生今日怪怪的,方才那话,怎的像是将要离别相赠的言语"
名为陈钰的少女低头嫣然一笑,如入春后的枝头第一抹绿芽儿,极美,她嘴角翘起,一双眼眸流光溢彩,似有极细微的活物在其中悠然游曳。抬头却又消失不见
"谁知道呢,您的这位苏先生的言论我一贯是不懂的,我也不想懂!哼哼,我这个没甚的学问的脑袋瓜里,现在只有公子欠我的那块红章呢!"
"好了好了,刻刻刻,今晚便刻"
"嘻嘻"
站在原地,双手拢袖的青衫儒士,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沉默不言。
他走出一步。
一步来到小镇后山,抬头望天,此时云海翻腾,黑云欲摧。
苏求安依然凝视着天空,面不改色,轻声道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刹那间,从云海中迸溅出一粒粒雨滴,每一滴雨珠,看似渺小忽略不计,其实皆大如水潭。
然后这些不断涌现的雨珠,哗啦啦的滑去。
雨幕激发。
只因一句诗词。
从上往下,起于天空的春雨水幕。
小镇迎来了,初春的第一场雨
混浊的天空与小镇的泥土狠狠撞在一起
气象万千,苏求安却对此不见,不听,不言。
拿出老道人画出的黄符,在瓢泼大雨中,那条符箓竟发出明黄的火焰,渐渐燃烧殆尽。
乡塾之中,没有一名蒙童在场。
有一位独坐的青衫儒士,他静默着。
这位读书人,泪流满面,无声而泣。
这一年,这方小镇春雨不贵。
在那座巴掌坊下,头戴白玉冠的老道人,收拾着摊子,唉声叹息,相熟的小镇百姓问起缘由,也只是摇头晃脑不作答。突然间天地风云骤起,一声惊雷过后瓢泼大雨刹是而来,小镇的街上一时乱作一团,不多时。
便只余一位身穿破旧道袍的老道人正站在暴雨中。
老道士抬头望天眯了眯眼,奇怪的是那从天空激射而来的雨剑,被无声无息的阻隔在老道的三尺之外,可惜无人得见。
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
老道喃喃自语,头上白玉冠越发光彩照人。
" 可唯圣人为不求知天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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