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快点快点...”
远处传来的人声将我从昏迷吵醒，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之前发生的事情逐渐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不行，我不能...”我躲在人迹罕至的巷子里，后背猛地靠向了墙壁，给我带来了巨大的疼痛。自残是为了拼命克制住喝下药剂的冲动，我的左手紧紧地攥住药瓶：“我不能再依赖它了！”
“可是...可是我真的需要它...喝吧，让我喝吧...”我的左手渐渐抬起，想要将这最后的药剂送入口中。
“不行！”我伸出了右手一把拉住了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左臂，“你都坚持了这么多次了，为什么这一次就要放弃了？”
“可是...我都坚持了这么久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的大脑愈发作痛，靠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身上瘾症发作的越来越厉害，我躺倒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冷汗不住地往外冒，眼前开始出现了幻觉，全身像掉进了火堆里一样承受着灼烧。
“杀了我...拜托了，谁能来杀了我...”我倒在地上反复抽搐翻滚着，全身上下的幻痛让我无法忍受，恨不得将自己撕成碎片...
“嗬...嗬...”我的理智消失了，失去力气趴在地上不再动弹，只有嘴里还在发出如野兽般的声音。
随着时间推移，我的意识逐渐消失...
我又一次失去意识了吗...
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想起来了前面发生的事...又一次成功的抵抗住了药剂的瘾症——药剂！我的药剂呢？
我的头猛地抬起，看向四周...
装有药剂的药瓶正完好无损的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还好，这次瘾症发作的地方足够隐蔽，药剂并没有被人捡走。我如同童话中看到魔戒的怪物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快速地爬向药瓶，将其紧紧地藏在怀里...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将这最后一瓶药剂留着，我真的想戒掉这深入骨髓的瘾症吗？也许我是为了警醒自己...不，更大可能是准备在将来的某一天，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后，还能保有这最后的“放纵”吧...
下雪了啊...巷子外面的地面上覆盖了一层薄雪，天空中雪花不断飘落。对寒冷不敏感的我在昏迷中并未察觉到天气的变化，只是觉得沉重的身躯在这样的环境下轻松了一些，昏沉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但很可惜，这样的状态并不是现在的我所需要的...
一年前那场任务失败过后，我仅剩的一切都失去了。我的力量，我最好的朋友们，以及我的信念。如今的我每日在瘾症的痛苦和酒精的麻醉中反复折磨，每天几乎没有一刻清醒，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徘徊在帝国边境的土地上。
“活着就是一种惩罚...
死亡才能得到解脱...”
我过去一直试图理解莫里斯医生的这句话，但直到我真的失去一切之后，我才终于有些明白它的含义。
我缓缓地从地面上爬起来，将药瓶放在了腰间的口袋中。踢开一只凑近我脚边的老鼠，我拉紧兜帽走出了巷子。
拍掉落在身上的雪，我走进了街角的酒馆。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门铃声响，酒馆里的酒客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我边靠近吧台边通过兜帽下的双眼扫视着四周，大部分人看了我一眼之后就失去兴趣，继续和同伴聊着讨论的话题。少部分依旧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试图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我身上研究出什么有效信息。
这部分人多是佣兵打扮，随身携带着武器。虽说根据经验佣兵一般不会对任务之外的目标出手，但多年从事危险行动的我还是提高了警惕。
该死！我为什么要想这些？职业病又犯了吗？赶紧喝点酒让我继续迷糊吧...
“一杯黑麦酒，谢谢...”
“四里尔。”吧台的大婶看了我一眼，拿出一只木杯擦了擦，将其灌满后放到了我的面前。
我接过杯子坐在了吧台的角落，正准备从口袋取钱的时候，发现一个人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向我走了过来。
“把你的兜帽摘下来。”
搞什么？我回头看向说话者，是一个大胡子壮汉，堵在我身后向我发出的要求。我愣了一下，脑中开始思索，记忆中我应该并不认识这个人。
“把你的兜帽摘下来！”
大胡子大吼着再次向我发出命令，这回整个酒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的吼叫吸引住了，嘈杂声渐渐消失，只剩下角落里几个人的窃窃私语：
“快看，又是布莱克...”
“嘿嘿，这下子这个新面孔要倒霉了...”
“你有...”
“布莱克，你又想干什么！”
我的话还没说完，吧台大婶就愤怒的打断了我的疑问：“布莱克我警告你，上次你打坏了店里的东西赔偿还没清，约瑟放了你一马，你还要再来一回吗？”
“放心放心，我只是帮治安队清查一些可疑分子，我不对酒馆造成破坏约瑟不会管的”
提到约瑟这个名字大胡子稍微收敛了一点，但看样子他依旧不肯放过我：“小子，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把你的兜帽摘下来！”
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句话在我心里酝酿着，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我大致看明白了，这个大胡子壮汉大概率只是镇上的混混，他只是看到我这个新面孔打扮神秘想来找茬而已，并不是真的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与其坚持隐藏相貌和他发生冲突，不如就在这一点上顺从他好了。
更何况，我的模样已经与一年前发生了不小的改变，相信酒馆里的众人都无法将我和“她”联想到一起吧...
“好吧...”
我最终还是摘下了兜帽，将自己的样貌展现在众人眼前...
全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了我脸上。惊讶...怜悯...嘲讽...各种不同的情绪都传递到了我这里。
“哈哈，原来是个病鬼！”大胡子突然放声大笑，“大家伙快来看看他的样子。你是得了绝症还是家里没饭吃啊？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
大胡子的话虽然狠毒，但这应该是陌生人看到我之后正常的想法。我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但每次双手抚过脸颊、眼眶，都能感受到自己骷髅般的瘦弱，和饱受病痛折磨的人没什么两样。这就是药剂的副作用，长时间沉溺其中的我身体被药剂彻底侵蚀，行成了我现在这副非人的模样。
“可以了吧...”我无视大胡子的嘲笑，转过身准备品尝我的黑麦酒。大胡子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兜帽...
“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有钱喝酒呢，赶紧滚回家去躺着吧！”
...
我缓缓地转过身抬起头，右手不经意间放在了大胡子伸出的手臂上。
“拒绝。”
“好了...”大婶再度发声，目光带有一丝怜悯地看了我一眼，又环顾四周，看了看酒馆里的其他酒客，最终无奈地看向大胡子。
“要打麻烦出去打...”
“呵呵...”大胡子松开了我的兜帽，挑衅的看了我一眼后率先走出了酒馆。
我整理了一下被大胡子拉皱的衣服，看了一眼吧台大婶，也跟着走了出去。紧随其后的是几个酒鬼，也跟着跑了出来站在门口。
我知道他们的心态，可能他们会乐忠于见到我这个“弱者”被蹂躏，也许他们已经开始下注，赌我能在大胡子的拳头下坚持几秒再求饶。
“说起来，你那被绷带缠着的右手是什么情况，我很好奇是不是已经烂的就剩骨头了”走在前面的大胡子停住，转过身来向我问道。
“你想看看吗，可以啊，你可以凑近点来看看...”真是不知死活...我开始解开右手的绷带。
“哈哈，想想就有点恶心啊，但愿和我想的不是一个样子...”大胡子笑了笑，忍不住好奇心朝我走近。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
“叮铃铃...”
又是一声门铃声响，我迎接着所有人惊讶的目光走进了酒馆，径直走向吧台，坐回了之前的位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你是怎么...”吧台大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啊，抱歉，钱还没给。”我连忙从口袋里取出四枚里尔放到吧台上。
“你的声音...”大婶疑惑出声。
该死，轻松解决一个找死的喽啰让我心情舒畅了很多，结果忘记压低声线了。我急忙调整过来，端起酒杯挤出笑容：“酒不错！”
大婶认真打量了我几下，最终叹了口气，转移了对我的注意。
“布莱克死了！”
一声尖叫惊醒了酒馆里的众人，一众酒客腾地站起身来冲出酒馆，酒馆里除了几个喝的不省人事的人，就只剩下傻眼的大婶和享受着酒精的我。我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剩余的酒。
“老板再来一杯！”
...
片刻后，酒客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众人纷纷讨论起刚才的所见。我感受着不断落到我后背上的视线，默默听着他们讨论的内容。
“你再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布莱克到底怎么死的？”
“我是真的不清楚，当时我们都站在门口，离得有点远...外面雪下那么大，根本看不清楚。”
“我只记得当时他们俩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布莱克手抬起来了，应该是想攻击，但是手举在半空就不动了，再然后这个小子就离开了...”
“我们还在疑惑布莱克怎么站在原地不动，过一会再上去看时就发现他已经成冰棍了...”
“布莱克身上没受伤吗？”
“我们仔细检查了一下，没发现有外伤。”
“这么说他是被冻死的，这怎么可能？”
“你们刚也看到了，他那个样子...”
...
“这么说，他应该是死于某种魔法...”
“你是说冰系魔法吗，可是冰系魔法不都是制造暴雪或者召唤冰块这种吗，我没听说过这种近距离把人冻死的法术。”
“我倒是听说过一个人，她最基础的技能就是直接把人冻死...”
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难道这人能猜到我的身份？我将头微微抬起，看了一眼吧台大婶，确认了她应该没发现我刚才的紧张表现，内心逐渐平静下来，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他们的对话上。
“你说的是谁啊？”
“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她的通缉令现在还在镇工会门口贴着呢。”
“你说的是说那位？”
“得了吧。不提性别，因为这小子裹得太严实看不出来，但是他俩长相都不一样好吧！”
“魔女是蓝色长发，蓝色瞳孔，这人是黑色短发，棕色瞳孔...”
“发型和瞳色都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但是你看看这小子，你说让魔女这一年自虐不吃饭，瘦成这鬼样子我绝对不信！”
“确实不像是她，我倒觉得可能是亡灵魔法。”
“有可能，也许这个小子是使用了某种亡灵魔法直接摧毁了布莱克的灵魂，因为外面下着大雪，所以布莱克看上去像是被冻死一样。”
“对对对！你们看这小子那样子，像个骷髅似的，没准就是经常使用亡灵魔法让自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可能吧...但我保留我的想法。”
“你们说的真吓人，我走了你们喝吧...”
...
争论逐渐有了结果，这群人最终没有将我和联系起来。至于我是不是亡灵法师他们最终也没能下定论，毕竟亡灵魔法早就已经失传，所有人都没亲眼见过，都是在古籍中得知过去有这种禁忌法术存在，大部分人还是倾向于我使用了某种未知的办法杀死了布莱克。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们现在对我产生了一些恐惧，否则以我目前的状态真不一定能在这些人联手攻击之下逃生，通缉令榜首的赏金够这些人平分后下半辈子随意挥霍。
真可惜，他们离真相就差那么一点...
我伸出杯子：“老板，麻烦再加一杯黑麦酒...”
大胡子的事情只是个小插曲，死人的事在边境地区时有发生，众人早已对此麻木，很快又沉溺到酒精之中，开始闲聊起来。
“说起来，你们知道这位魔女都干了些什么事迹吗？我想听听。”话题又怎么回到了魔女身上...
“我跟你说吧，据推断通缉令上有几位都来自于一个神秘组织，包括这位魔女，他们都是一起行动。”
“这我知道，他们专门以帝国和教会为目标，进行各种骚扰和破坏活动。”
“真的假的？胆子是真够大的，但是他们有这个能力吗？”
“怎么没有，去年雷文斯顿不是遭到了神秘组织的攻击吗，死了一位副主教，据说就是他们干的。”
“这么强悍吗？都能袭击分教会了，那次的影响可不小啊！”
“还有前两年帝国多处遭到陌生势力的袭击...”
“那些都是他们干的？你说的包括霍尔那次吗，那次我就在霍尔，我知道细节...”
“不过这一段时间没有再听到他们的消息了，听说他们应该是在酝酿一个大计划。”
“那可真让人期待，我早就看教会不爽了。”
“你也就敢在这说说了，有本事你去找教会麻烦啊...”
...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我突然感觉有些可笑。真实的事实与他们描述的并不相同。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残酷的场面在他们夸张的描述中显得十分滑稽，那些可怕的敌人变成了一个个弱智，而一次次死里逃生的我和队友则成了无敌的存在。每次行动敌人都被轻松屠戮，最终潇洒离开，又对帝国或是教会造成了巨大打击...
真正的故事是什么样的呢，我本来不愿意再去回忆...但酒精对我的作用逐渐加深，我的视线迷失在昏暗的灯火下，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回忆那些曾经战斗的画面。
“那是一段美好而又痛苦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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