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走在颠簸的碎石路上,我感觉五脏六腑正在翻涌。
落日的馀晖穿透车窗温柔的洒进了马车,照亮了我那因晕车而生无可恋的侧脸,好怀念平坦的柏油路啊。
木製轴承与车轮的摩擦导致马车的下半部嘎嘎作响,我与塔米雅此刻正在前往罗伦特宅邸的路上。
为了做好万全的准备,塔科特早在半小时之前就在护卫的陪同下单枪匹马的赶了过去。只剩下塔米雅与我孤零零在马车上相依为命。
塔科特你真的太不会做人了,无论理由再充分,像这样丢下美丽的太太与女儿不管,迟早会遭报应的。
无力的将头倚向车窗,我忆起了半年前「圣神莱尔」的二度来访。
那晚与今天一样,是以辉煌的馀晖揭开序幕。
坐在酒红色的沙发上,惬意地踢着腿的我那时正在享受被小说与红茶包围的乐趣。
我还记得那天的红茶是由妲莉,而非平时包办了宅邸大部分工作的蔻妮菈所泡。当自己还在疑惑为什麽同样的茶叶可以泡出截然不同的味道时,『祂』悄然无息地降临了。
与上次一样,世界陷入了彷彿灵魂与生命被剥离般的寂静。
大厅的时钟静止,身旁的沙漏停滞,只差色彩没有像默片般变成黑白。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好整以暇地啜饮着红茶,然后不疾不徐的放下茶杯。
「欢迎。」
我凝视着当时仍不知其名的圣神莱尔,表情优雅而自信。
「总感觉妳这次有点嚣张啊?」
一脸疑惑地摸着下巴,没有鬍渣做这个动作是扣分喔,男人要有点鬍渣才帅气。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审美观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塔科特潜移默化,我在心底对『祂』的外表品头论足。
虽然只有纯白的身躯加上一张恶劣的嘴就是。
「好无趣,还是哭哭啼啼或是慌慌张张的样子比较适合妳。」
泰然自若地发出了可怕的宣言,这傢伙该不会是个虐待狂吧?
「没错,我就是。」
不要随便读心可以吗?
「咳、咳!」
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我原本以为这样看起来似乎会比较成熟稳重,但可爱的外表令这个动作似乎适得其反。
再这样下去只会被接二连三的羞辱而已,于是我急忙岔开话题:
「使用『身体置换』时,在视线下方不停跳动的红色字串是什麽?」
「剩馀时间喔,打从一开始我就跟妳说过,变身的时间一年只有二十四小时。」
「哈?」完全忘了作为王牌的技能有时间限制这回事,今年还剩多少时间来着?
露出了彷彿写着「真是受不了妳」的无奈神情,『祂』打响了指节:
「我帮妳改成阿拉伯数字了,要省着点用啊。」
「万岁,神明大人这麽好说话真是帮大忙了!」
在双手合十虔诚的向『祂』表示感谢后,我决定将无关紧要的琐事先暂时搁置。毕竟,现在的我有不得不向『祂』确认,非常重要的事情。
「祢是为了救塔米雅才将我安排于此的,对吧?」
「虽然就这麽顺着妳的意思回答,可以得到妳更多的信任,不过就合作伙伴这层关係而言,我必须对妳坦承──并非如此。」
「我想救的并不是塔米雅,而是这片土地。」遗憾地摇了摇头,『祂』接着说道:
「如果我不插手,塔米雅会在怀孕七个月左右的时候流产,悲伤过度的她最后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祂』口中的那幅画面光是想像就令自己浑身颤抖,我颔首示意『祂』继续。
「失去爱妻的塔科特在接任领主后会因为悲伤过度无心市政,最终,这片土地会因罗伦特的持续掌权而陷入无可挽回的破灭之中。」
「既然如此,杀掉罗伦特就好了!那个傢伙欺负了塔米雅,伤害塔米雅的他就由我亲手──」
追根究柢,一切都是那个万恶的渊薮所造成的,只要解决掉他──
「不行,儘管罗伦特看似十恶不赦,但失去了他的这片土地一样会迎向糟糕的终局。对狄波卢奥玛这个国家的边境来说,罗伦特与塔科特都是不可或缺的;况且,这个国家的渣滓比妳想像的还多,勤于市政的罗伦特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存在了。」
说到这裡,『祂』在稍作停顿之后接着说道:
「为自己感到骄傲吧,妳的存在拯救了这片土地上的无数生命。」
低着头,被塔米雅细心打理过的浏海遮蔽了我的视线:
「按照你的说法,我其实什麽也没做。」
看到我沮丧的模样,『祂』轻轻拍了我的肩膀。
「塔米雅不是说了吗?是妳那渴求母爱的炽热眼神,让她找到了生存的意义。」接着,『祂』用充满愧疚的遗憾口吻补充:
「很抱歉对妳说了谎,当初在选择妳时,除了妳过世的时机点正好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妳上辈子是在缺少爱的环境中成长。」
「……祢把我的一生全都看过了?」侧过脸,我用与娃娃音极不相符的沉重口吻回应着。
「对于妳那艰辛的前世,我很抱歉。」与从嘴裡吐出的字句相反,『祂』的声音裡不带丝毫的歉意:
「我不觉得自己亏欠妳什麽,但既然选择妳作了我的使徒,我就必须满足妳的愿望。」
紧接着,『祂』郑重地问道:
「转生后过的这些年,妳开心吗?」
刹时,脑海裡浮现了与塔米雅、塔科特共同度过的点点滴滴──
「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那就好。」轻拍我的肩膀,『祂』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渐淡薄。
「话说,走之前不喝杯茶吗?」
拦下了即将消散于空气的中的『祂』,我在内心暗暗祈祷『祂』的读心不是随时随地都处于开启状态的被动技能。
「也不错。」
将妲莉悉心泡製的红茶的倒入瓷杯,我恭敬的递上了茶杯与托盘。
只见神明大人才刚啜饮了一口,随即就毫无形象地将茶吐了出来。
「……这什麽东西?」
看着『祂』因为妲莉特调而一脸狼狈的模样,心裡升起了小小的胜利感。
就连茶壶裡那些被妲莉糟蹋过的红茶,都彷彿成了甘醇的美酒。
不过,要怎麽做才能将顶级茶叶稀释到有如过期的馊水,我倒是非常好奇,下次轮到妲莉泡茶时我一定要亲眼见识一下。
结束了短暂的回想,马车已经抵达罗伦特宅邸的大门。
以佩姬作为主角的生日宴会,此刻正等待着我的到来。
然而,塔米雅一脸胃痛的神情却令人于心不忍,于是我牵住塔米雅的手,担心地问道:
「妈咪,没事吧?」
只见塔米雅铁青着脸摇了摇头:
「妈咪没事,倒是佩姬妳的头发……」
经塔米雅这麽一提醒,我才注意到自己的头发从跟塔米雅一样的棕褐色转变为与塔科特相彷的银色。
不,那是比谢维图拉尔家族特有的银色头发还要更加明亮,彷彿月光般的银白。
低头端详自己变色的头发,我有些恼怒。
自己一点也不想继承作为谢维图拉尔家族标誌与招牌银色头发,塔米雅的棕褐发色虽然常见,但与塔米雅的连结感更强,比起爸爸塔科特,我果然还是更爱妈妈塔米雅。
不过,发色为什麽会改变呢?
也许是看穿了我的疑惑,塔米雅竖起食指解释道:
「发色改变的原因,可能跟早上接触了检定石有关喔!据说检定石会强制开启人体内沉睡的魔法迴路,因为魔力的活跃而改变发色的人也魔法使中也不算罕见唷。」
点了点头向塔米雅表示理解,接下来塔米雅开始跟我一同烦恼因发色改变而诞生的新难题。
原因就是身上这袭崭新的玫瑰色洋装,是为了搭配原先的棕褐色长发而设计的。
玫瑰般的绣花与釉黑的蕾丝层层堆叠,是乍看之下与早上用来参加才能检测的那套洋装相彷,但细看却又截然不同的精采设计,头上那黑红相兼的小礼帽更是画龙点睛,虽然昨天才在抱怨这个国家对于女性出席正式场合的要求实在是过于苛刻,可是能名正言顺的准备好几套新衣服实在是太开心了。
咳、咳,回到正题。
银白色的长发与这套洋装实在是格格不入,塔米雅精心准备的装扮最后变成这种结果我实在无法苟同。
就在两人为发色突如其来的改变而愁眉不展时,灵机一动的塔米雅拉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走到宅邸大门的花圃中,并在悄悄摘下了两朵玫瑰后回头整理起我的头发。
从包包裡掏出了梳子与束带,塔米雅将我的发型从原先简单俐落的柔顺直发,悉心更改为容易凸显稚气的双马尾,最后再将两枝玫瑰稍加修剪,固定在绑缚马尾的发带之上。
信心满满的塔米雅领着我踏入了罗伦特宅邸的大门,迅速走向舞台后方的休息室。
推着我走向了休息室的化妆镜,双手叉腰的塔米雅语气裡满是得意:
「妈咪我真是个天才!」
塔米雅确实是个天才,毕竟就连上辈子完全不在乎外表,穿搭零分的自己都能明白塔米雅这仓促的修改究竟有多厉害。
格格不入的感觉完全消失,只留下彷彿一开始就是如此设计的一体感。
「妈咪真是太厉害了!」我由衷地赞叹道。
「对吧,对吧!再多夸赞我一点!」
「妈咪好棒,最喜欢妈咪了!」
「嘿嘿!」得意的揉了揉鼻子,塔米雅脸上挂着满满的自豪。
就在我与塔米雅母女俩为了修改后的造型高兴的手舞足蹈时,塔科特不解风情地闯了进来。
「塔米雅、佩姬,宴会再过不久就要开始了,做好准备了吗?」
这个抛下妻女抢先一步抵达会场的人在说什麽啊?
虽然可以理解塔科特为了让宴会能顺利进行而不得不提早到场的苦衷,但不等我跟塔米雅就擅自出发这点果然还是罪无可恕,为了表示抗议,我一脸鄙夷的望向塔科特,而转头一看,赫然发现塔米雅也是相同的心情。
感受到塔米雅跟我那充满抗拒的视线,不明白自己为什麽遭到排斥的塔科特立马就找到了可以用来转移焦点的话题。
那就是我的发色。
「佩姬的头发是怎麽一回事?」
「我想应该魔法迴路开始运转的结果。」
塔科特转移焦点的意图被轻而易举的看穿,塔米雅冷冰冰地抛下了这麽一句。
塔米雅鄙视着塔科特的眼神,异常严厉。
虽然早就知道了,不过生气起来的塔米雅真的好恐怖啊。
眩光剑「佩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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