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气息，这是个很容易被我们忽略掉的概念。
毕竟除了像莉莉丝这种会经常在恶魔与人类之间游走的熟手以外，哪怕警觉如马伦这样，他们也极有可能忽略掉这个问题。
“罪孽之种…”
听到这里，克拉伦斯眯起眼睛朝我投来复杂的眼光。
我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
“三个疑点——”
我伸出三根手指，站起身来，面朝着圆桌前的大伙，将我之前所有的分析推论娓娓道来。
“首先，我不认为阿瓦里蒂亚他们使用暴力手段通过了魔王领边境的结界，如果是那样的话，不管是马伦还是克拉伦斯——他们手中跟结界相连的契约卷轴绝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异常。”
看到马伦连连点头的样子，想来我这番解释肯定是说到了他的心里。
“其次，带着这个前提，我记得克拉伦斯你后面还跟我们提起过，似乎有某人单独通过了结界，当时我们还找你确认，是不是数错了人数，你则一口咬定必定通过结界的就是单独一人。”
“结合后面发生的一切，这个答案也不难猜，克拉伦斯所感知到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兰斯洛特了——同为王国那边的人类，他们却采取了截然不同的突破方式，这更是凸显了阿瓦里蒂亚他们的特别之处。”
“然后就是让我锁定结论的一个事实的出现，尽管当时我的记忆还很模糊，但有件事情我却清清楚楚的记得——”
我两手撑着桌子，整个身体前倾着，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跟众人说道：
“我……从阿瓦里蒂亚的身上感受到了明显的恶魔气息。”
“不要跟我说有人类可以凭空产生恶魔气息，我特地问过埃登，他说恶魔气息的来源乃是心核，只有恶魔才有心核，可惜的是阿瓦里蒂亚的身体没能保留下来，不然的话我们几乎可以断定，王国内部绝对有我们所不知道的恶魔存在——是他给了阿瓦里蒂亚变成那幅怪物模样的力量，甚至…我认为这一次袭击沃尼卡村的事件，并非如卡莲所搜索到的记忆那样，是由那位公主殿下调查魔王领的行为所引发。”
“更有可能的，这次事件其实是那名恶魔在试探我们…”
听我说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素以智慧为名的克拉伦斯难得的同意了我的看法。
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向我的目光已经柔和了不少。
错愕间，我甚至一度看到了他嘴角的微笑，那是…是对我的发言很满意吗？
只听克拉伦斯轻声开口：
“艾隆，你成长了呢。”
“我只是不想再躲在大家的背后罢了。”
我低声回应，不卑不亢，在旁人看来，这是我的成长，可谁又能知道我这份成长背后究竟蕴含着多少不甘？
“魔王大人，我赞同艾隆的看法，看来这几天你们背着我商量的成果那是相当的显著啊。”
“哼…克拉伦斯，是你太瞧不起艾隆了，总把他看的太过天真，实际上他比你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卡莲的夸赞让我有些尴尬，主要是她的语气仿佛是在炫耀自家的宠物有多么多么听话懂事一样…咳咳…罢了，可能是我多想了。
“啊，这是我的错，我愿意向艾隆道歉——”
“算了吧，克拉伦斯，我们没时间说场面话了…”
我并未坐下，环视着四周，确认了一下众人的眼神。
嗯，果然，没有人反对我的说辞，哪怕是伊蒂斯，这会儿也已经抱起胳膊，沉默的思考着什么。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我就要说我的计划了。”
——
然后，不出所料，也别管我之前的分析多么有道理，当我说出，我要带着卡莲离开魔王领，潜入王国内部，去寻找那名恶魔的踪迹时……
“我反对！”
“反对！”
“咔咔，我反对哦！”
“我…我也反对…吧？”
“耶！那绮丽也反对！”
“绮丽把手放下，局面已经够混乱了…”
“我不！凭什么大家都能反对，绮丽却不能！”
“……”
“艾隆少年，如果你之前解释那么多，只是为了获得一个跟卡莲小姐共处的机会，我只能说，这实在是太不优雅了！”
我望着圆桌前举起的…一、二…总之很多只手，叹了一口气，心里不免有些烦闷。
倒也不是没想到这种情况啦。
像是率先反对的克拉伦斯跟伊蒂斯，他们的反应仍然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可是…英格兰姆你为什么也要凑热闹？
还有阿比…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何阿比会反对我的提案。
绮丽就算了，她应该只是在凑热闹。
莱恩哈特朝我投来歉意的目光，我点了点头，表示我很理解他带娃的痛苦。
然而…
“希瑞尔，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希瑞尔这个家伙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觉得我是在为男女之事进行铺垫…这可真的让我有些生气了。
“这有什么可误会的…”
希瑞尔挑了挑他额前零碎的长发，莫名其妙的摆了一个他自以为很帅气的姿势，用侧脸对着我，颇为不忿的说道：
“我亲爱的卡莲小姐，您的骑士希瑞尔只是稍稍离开了魔王城一个多月，便有艾隆少年这种心术不正之人企图对您展开热烈的追求——我不允许！你们的关系何曾有这般亲密了！明明是我先……”
我敢说我本人绝对没有跟希瑞尔这个家伙竞争的意思，可根据他刚才的表现，我多少明白他为何会在此时说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话了。
他原来是在为这段时间我对卡莲寸步不离的事情而感到气愤啊——
可是，且不说我身为卡莲的近侍，这些本就是我分内的工作，另外我之所以跟卡莲这么亲近，也是有难言之引的。
我的身体…
“咳咳…”
“抱歉打扰一下，希瑞尔，这是你今天的运势——哦呀，是高塔的正位呢。”
“诶…高塔…高塔的正位是什么意思？”
我刚想解释些什么，可一旁的阿芙罗却突然抽出了一张牌，推到了希瑞尔的面前。
大家静静的看着这两个人的交流，希瑞尔本来还有些咄咄逼人，可看到塔罗牌的时候，忽然就有些害怕了。
塞列欧斯…阿芙罗身上的魔神…听说占卜便是阿芙罗最强大的能力…尤其，尤其是在爱情方面。
“是你现在最好闭嘴，因为魔王大人好像心情很糟糕。”
“诶？”
阿芙罗一脸微笑的说出了这么接地气的话，这让希瑞尔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他僵硬的扭动脖子，看向我身边的卡莲时…
唔…真是可怕的眼神呢，希瑞尔，你自求多福吧——
“希瑞尔，是谁允许你喊我卡莲小姐的？还有，刚才的计划，是我跟艾隆商讨的结果，你似乎意见不小啊？”
“啊…我…那个…不是…我…”
卡莲冷着一双眸子，一条胳膊支着脑袋，另一只手中则是忽然闪过一阵蔚蓝色的光芒…
房间中的气温骤降，希瑞尔还想解释些什么。
可卡莲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咔啦咔啦…冰霜袭去…可怜的希瑞尔直接被卡莲一招轰出了会议室。
——
当然了，希瑞尔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
后面众人反对的效果也很明显…
不然的话，现在我身边又怎么会有另外两个人跟着？
他们反对的理由无非是我跟卡莲两个人前去王国太过危险，所以才临时加上了英格兰姆。
至于…
至于卡莲身边的另一个家伙嘛…
“艾隆大人！那个…根据那头巨龙身上鳞片的形状，还有他头上犄角的纹路来看，这应该是一头原生的【沙罗曼达】，【沙罗曼达】的弱点一般都是尾巴，请你们集中力量攻击他的尾巴！”
“谢了，阿比！”
阿比的情报给了我与英格兰姆极其准确的目标，瞅准了时机，无需多言，英格兰姆蓄势的一剑早已经饥渴难耐。
他的身形忽然闪烁到巨龙的眼前，此刻，这头【沙罗曼达】的反应明显迟钝了不少，是之前我们两人的身法让他丢失了方向感吧。
“沐浴龙血，倒也不失为一个养剑的好法子。”
似乎是听到了英格兰姆极其狂妄的发言，恢复了方向感的巨龙愤怒的朝着漂浮在他眼前的英格兰姆咆哮了起来。
他高高举起龙爪，猛地一击拍下，若是结结实实的挨上，哪怕英格兰姆的身体再怎么强韧，恐怕也是吃不消的。
但很明显，这头巨龙并不清楚蚀日猎牙的奥秘…
噌——一剑不知从何而来，巨龙的拍击完全落在了空处，仿佛他刚才攻击的只是英格兰姆的幻影。
实际上…在我们其他人看来，这头巨龙的攻击根本连英格兰姆的衣服边都没有沾到。
原因很简单…当英格兰姆在林中不停穿梭的时候，巨龙便已经落入到蚀日猎牙的领域之内。
甚至都没能意识到自己的五感早就已经被领域所扭曲，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唰……噗……一抹鲜血从巨龙的额前飙射出来，巨龙痛苦的嚎叫着，也终于无暇顾及我的位置。
我立刻停住脚步，双腿发力，腾空跃起，手持着长枪，瞬间将体内的将契约通路驱使到输出的极限。
汹涌澎湃的魔力洪流从我的身体内爆发出来，旋即又向着猎龙长枪席卷而去。
受到我的召唤，猎龙长枪毫不留情的将那庞大的魔力洪流吞下，紧接着…一道声势浩大响彻天地的龙吟在场中激发回荡…
这不是魔法，亦不是武技，而单纯的，作为一柄曾经被龙族誉为禁忌之谈的恐怖兵器，原本应有的力量。
“去吧……”
我只是在口中淡淡的念叨了一声。
结合着我将它掷出的恐怖力量，猎龙长枪旋转着朝那头巨龙硕大的尾部飙射而去。
整片森林都被这阵恐怖的能量洪流所摧毁，大片大片的树木倾倒，四周沙土碎石到处乱飞。
直至巨龙一声惨厉的惊吼传出…
一切才最终归于平静。
——
“所以，他们真的干掉了那头巨龙？”
也不知过了多久，呆坐在地上的卡洛琳痴痴的问了一句。
“嗯…好像是这样的。”
杰尔看起来很疲惫，躺在地上，望着晴朗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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