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的雷雨还残存着威力，巨响攫住心脏，惊醒于一瞬之间。
雷雨天，还得打着伞走到学校的自己，是多么悲惨的形象
……
但还是得起床。洗澡。烧水。蛋和牛奶。漱口。做便当。拿伞。开门。
除了雷鸣电闪，这一天还是如此平常——
“诶——？”
这下不好说了。
“伞骨被风吹折了。”，杨歆眼中略显黯淡，随即展示了小破伞。嗯，死有全尸。
斟酌语言中……
周书语默默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伞。
“蛮大的，我觉得的话。”
还不如不斟酌。
……
巴赫。 BWV147选段。《耶稣，万民仰望的喜悦》。
天空闪亮了一瞬。随即一声炸响。
“这么看来，这样的雷雨天倒也颇有意趣。”
“话是这么说，不过，正常点儿的天意趣指不定更浓。”
周书语现在处于一种说一句后悔一句的状态。多半是纯音乐听得她有点恍惚。
事实上，快到学校了。
杨歆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只耳机以来，周书语便一直处在这种不太像人世间的气氛里。
钢琴声清碎，闪电的一辉，肩膀的触感，薄荷的气味。
“说来书语最近是有网球比赛吧？”
“啊啊，确实。9月4日的样子，下午放学后吧。”
“嗯，明白了。”杨歆点点头。
这时候周书语才注意到她濡湿的头发，乌黑的发丝和自己的头发缠绕在一起。看来刚才因为伞折了淋了不少雨啊。
“啊对了，我的更衣柜里有多余的制服来着。歆姐要不要换一套？”
话刚出口，周书语又后悔了。真有这么熟？
“行啊。”
像是在嘲笑周书语的想法似的，杨歆抱持着轻松的口吻。
那没事了。
……
阴雨天还真是让人没什么心情呢。天台的风景倒是换了一新，可喜可贺。桂花落了一地，湖边镶起一层深橙色的花带。一切倒是符合嚼着的桂花味泡泡糖，余味绵延而悠长，正如桂花向湖中心越漂越远，向着尽头的小船而去，而那船上的女人，更像桂花的仙子
——
“啊？”小船？女人？
周书语不由得惊叫出声。
众所周知，余杰中学的湖在上学期间不会对任何船开放，通向湖心岛亭的也只有一座低矮的木板桥。那个女人在干什么？周书语感到有些不安。
突然，女人从船上跳下。周书语见此情景，立刻转头准备去救人。
尽管疑问还有太多。在此之前，她注意到了柏松。柏松呆滞地凝视着远方的湖面，此时女人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他的黑眸中闪现出一丝阴影，深沉而淡漠。
“柏松！”
“……”
周书语见势不对，随即抓住他的双肩，来回摇动。
“……啊？书语姐，怎么了？有什么……”
“你也看见了吧，别愣着，快去救人啊！”
周书语急不可耐地打断柏松应激性的笑容。
“……”周书语转向楼梯间，飞奔而下。她听见自己急促低沉的脚步声不断回荡着，好一会儿，上方也传来了脚步声。
可惜现在不是关心柏松的时候。
……
折叠，展开，折叠，展开。周书语并不擅长长时间的奔跑，但这时的她也只能坚持。她手中握着不知何时到手的伞，并没有打开，雨打在脸上，有些冰凉。总算到了。
湖就在眼前，湖心岛四周一片寂静。湖心亭隐没在几根竹后，湖里雨滴创造的波纹来回荡漾。周书语自认游泳技术还不错，她这么想着，给自己打气，放下伞，准备下水。
“书语姐！”
她应声停下了动作，是柏松追上来了，有个帮手倒也令人安心。
“柏松，你在岛上找根竿，等会儿帮我一把，谢了！”
“不是，书语姐，船不见了！”
“什么船？”“那艘小船啊！那个女人的那艘小船不见了！”
这时，周书语才意识到，四面的水中没有任何船的痕迹，平静如画。“刚刚还看见来着……”
“总之，书语姐，现在没办法肯定刚才那件事发生了。”
“可——可是我明明看见……”
“没错。但没有船在这里，这是事实，不能让书语姐冒这个险。”
“但……”
“先找找看有没有目击者什么的吧。”
“……嗯，不过应该没有什么人在这种雷雨天跑这儿来——”
事实总是这样么？周书语和柏松绕过几根竹子，看见亭子的坐板上，有位学生盘腿而坐，闭目而息。当然，也可能是冥想之类的，嘴里念叨个啥就更符合了。
“你好？”
柏松的声音有些紧张。只见那位学生缓缓睁眼，灰眸慑人，深不见底。
“二位好。高三F班，霄霄子。二位有何贵干？”
周书语和柏松迅速对视一眼，内部决定由周书语发言。
“呃……是这样的。学长，你大概待了多久？”
“……约莫一小时。”
“那你有没有见到过船和一个女子？或许听见附近有人落水的声音？”
“……没有。我可以比较确定地告诉二位，如果是有人落水，我应该会有所察觉。毕竟，我听觉一直还不错，这儿除了偶尔一阵雷，倒也安静。所以，还是不建议你下水冒险啊。”
看来是有意展示了下卓越的听力。不过隔几根竹子听点谈话也不算什么吧。
“这样啊……”
但总之，周书语没话说了。稍微有点不爽，她剥开一块泡泡糖放进嘴里大嚼特嚼，凝视安稳的湖面，越想越疑惑。
不行啊，感觉还是想探个究竟。
“说起来，柏松，那我们得想想——诶？”
柏松不见了。
霄霄子安坐如初。
世界彻底安静了刹那。。
“叮——”
下课铃也总算宣告了上午的结束，可一切显然没有结束。
唉，回去吧。周书语满腹牢骚，怎么也想不通。她要么否定自己和柏松所见的景象，要么否定没有船、可能的目击者坚信的事实。
“书语？”
声音略带疑惑。是杨歆。周书语回过神来，杨歆站在A教学楼的檐下，眉头微皱，俯视着自己，右手背在背后。
“歆姐来的正好。说起来，这儿发生了件有意思的事儿啊。”“是吗？”
“嗯，我刚才——”“不过，伞呢？”
“伞？伞，伞……伞！”
这下总算是明白了处境。周书语全身湿透了，雨水顺着白金色的发丝滴落下来。她快步跑向湖心亭。
“唉，便当也落在天台上，还真是漫不经心啊，书语。”
杨歆望着周书语的背影，嘟囔着。雷又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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