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漓微微一怔,答得也干脆,“不是,山上有片野柿子林。”
她脑子不慢,料定如果屯子里的人得知柿子可以卖钱,必定会在今年秋冬时抢着摘回家,那样柿子就多了,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所以她乐得送娄千语一个顺水人情。
娄千语挺欣赏南清漓的直爽,追问,“一戈,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南清漓料到娄千语会这样要求,“娄公子,带你过去没问题,不过,那儿的好金柿都被我摘光了,被鸟雀啄食掉落的都坏掉了,你确定还要去那儿?”
娄千语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南清漓心里暗暗嫌弃自己言多终必失,这不,惹上大麻烦喽!
可以将冻柿子卖一笔钱挺快乐的,但惹上这么个大麻烦,南清漓挺头痛的,就这样一路痛并快乐着。
以车代步比步行快得多,快到文家屯子时,南清漓掀开车帘一角,告诉凌青山脚的方向,随之她越发头痛。
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可这马车很快就要到山脚了,她还是不晓得路在何方……
谁都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南清漓心里雪亮亮的,在文家屯子里,想在她这儿见缝下蛆的大有人在。
吴大顺今天刚下葬,要是有人看见她与其他男人混在一起肯定就会大做文章。
浸猪笼溺死,被族人烧死或者群殴致死等等,这些连官府衙门也无权干涉的惩罚方式都是针对不守妇道的寡妇。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南清漓也不例外,在马车抵达山脚时,她终于想出了一条自保之计。
南清漓下了车,叫过来小鹏,“二哥我带着凌青回家将金柿装篓,你带着娄公子去那片野柿子林看看。”
自家大嫂如此矜持,她有意无意地与其他优秀男人如娄公子保持距离,小鹏对此甚为欣喜,很实诚地面露难色,“娄公子,山间小道逼仄,你的马车无法通行,可是如果放在山脚的话,就可能会丢掉。”
南清漓一瞬间想撞豆腐……小鹏,那马车又和你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你好心多这一嘴却是帮倒忙啊!
可往往就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娄千语负手而立,遥望着山上,悠缓吐声,“凌青,你驾车跟着一戈小哥,装好金柿就来这儿等我!”
乍一听似乎没什么,南清漓提出带着凌青回家装金柿,娄千语也顺着她的意思,顺着小鹏的意思来了。
可其实南清漓根本就不想让娄千语知晓她的兔子窝在哪儿,她这边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在路上支开凌青呢,然后实诚如小鹏一多嘴,凌青这个麻烦人物没解决,又多了一辆惹眼的马车。
如此一来,不是瞎子都可以看见,她这个新晋小寡妇勾搭回来野男人了。
接下来可想而知,她那个小院子得被文家屯子里的好事者挤爆了,她现在是一颗红心忙赚钱,无暇顾及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急急急,各种急迫啊,南清漓急中生智,“娄公子,你的马车不能去我那儿,我也是好心为你着想,我家有只猎犬小哥,是很大只的那种,它正在发,春,期,脾气暴躁狠戾,如果见到你这匹漂亮的马儿,肯定会做出各种不雅的动作,你的马儿肯定会生气。”
娄千语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依旧遥望着山上,而凌青无意间捕捉到南清漓的眼底掠过一抹晦涩流光,转瞬即逝。
金一戈给他的弟弟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他的弟弟好像想说什么啊?
凌青不晓得鹏想说说阿白而已,他陡然敏锐起来,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他凌青是谁?是娄千语的心腹侍卫,首要职责就是保护娄千语安然无恙!
自家公子爷的人身安全大如天,至于金一戈家的狗小哥大冬天发,春,这个不重要,至于装载那些金柿,也是小事一桩。
所以凌青很快就做出反应,他给那两个脚夫诺下了好处,只要他们帮着装好金柿,数目无误,那么他们就可以得到一顿免费晚饭。
这两个脚夫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进过落月居吃饭,听说那儿的肉包子隔着油纸也能散发出来香气,令人垂涎欲滴,听说那儿的酒水香醇醉人,喝一口解千愁哪,于是他们高高兴兴答应了。
凌青担心娄千语不悦,加了一句,“公子,我也好奇能长出金柿这种果实的树木长啥样,我跟着你过去看看!”
娄千语这才缓缓转身,见凌青已经卸下了马车,而南清漓看得满脸疑惑,他简单解释,“一戈,我这匹马儿彪悍着呢,一般来说,靠近它的生人占不到便宜,若遇见有武功底子的,它逃跑还是绰绰有余。”
其实他心里有点责怪凌青小题大做了,他可感受不到周遭有一丁点儿危险。
南清漓目的达到,朝娄千语等人挥挥爪子,引领着那两辆骡车向屯子里走去。
这边,漂亮的白马儿在马车周遭悠闲地溜达,小鹏头前带路,引着娄千语和凌青朝山南攀越。
一般来说骡子比牛脚程快,所以骡车比牛车更受欢迎,但是现在,南清漓巴不得身后的两辆骡车走慢点儿,离她远一点。
前世在农村里生活过,她晓得村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就是东家什么长,西家什么短。
南清漓可不想被谁挂在嘴边,她见四下里没有别人,就对两个脚夫说叨了一番。
大意就是这屯子里不乏长舌妇,她们总是好奇别人家来了什么陌生人,所以他们尾随距离她三四丈远最好,而且有人问起的话就说是去找里正的。
这两个脚夫表示理解,无条件配合。
然而南清漓不知道,有几双眼睛透过门缝,看见她领回屯子里两个野男人……
到了家,小雪听到动静出了屋,南清漓以指掩唇,使眼色让小雪别多话,她乖巧地点头,接过去南清漓递给她的柳条篓子,转身又进了屋。
南清漓帮忙,三个人手脚麻利地将金柿装篓。
这两个脚夫看着这口棺材,心里不由得犯怵,但看到南清漓最后毫不忌讳地跳进去,将最下面的金柿一个个递出来,他们心里的阴影随之淡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没点事儿?他们要做的是装好金柿,数清了数目,就能拿到一笔可观的车费,外加一顿落月居的晚饭,这棺材嘛就假装没看见,绝对不会对谁提起半个字。
金柿装好后,南清漓进屋长话短说,告诉小雪冻柿子卖了不少钱,不过买主还在山脚那儿等着呢,等她离开后,如果有谁过来串门子,千万不要说实话,就说她和小鹏上山砍柴而已。
小雪也不是个傻的,一口答应,让南清漓尽管放心。
这次是两辆骡车在前面走,南清漓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她刻意在骡车上苫盖了破布……
是她从灵棚那儿揪下来一大块破布,一撕为二正好苫盖严实骡车上的篓子。
当南清漓跟随着两辆骡车到达山脚,娄千语等人已经折返下来,凌青刚刚套好马车。
一个脚夫利落地报了金柿总数,凌青从腰间褡裢取出钱,先给了南清漓五两纹银,又数出来八百八十个铜板儿。
不过,娄千语伸手捋下来一个铜板儿,在掌心里轻掂了一下,俊脸生笑,“一戈,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做大买卖的,以后有钱我们一起赚,因为我是个商人,所以不砍点价心里不平衡,这一文钱归我!”
南清漓想着加上先前的那两篓子,卖了近七两银子,她已经相当满意了,懒得多想娄千语的深意,只是挥挥爪子,“娄公子,后会有期!”
娄千语目送南清漓和小鹏走得看不见了,这才撤回视线,“凌青,我还有件正事儿,你将这两车金柿送回落月居。”
凌青望着娄千语驾车离去,心里默默吐槽,公子爷,你这是欺侮人嘛,我是你的心腹侍卫,不是做这种鸡毛蒜皮小事情的杂役。
等到南清漓和小鹏回了家,小雪已经生了灶火,不过,她看着小鹏从怀里掏出来那两个用荷叶包的肉包子,眉眼间略略嫌弃,“大哥买的肉包子都是落月居的,都是用油纸包的。”
南清漓了然,油纸毕竟是有成本的,而普通的小面点铺本小利薄,只会选用不用花钱的荷叶包裹食物,不过由此看来,吴大顺生前挺疼爱这两小只。
小鹏撇撇嘴,“你醒醒吧,大哥已经没了,你再也吃不到他买的肉包子了,不吃是吗?那你点个头试试!”
小雪不傻,看出来小鹏对这两个肉包子虎视眈眈,她如果敢点个头,下一刻他就抓过去吞进肚子里。
她马上转脸望向南清漓,“大嫂,咱两一人一个!”
南清漓摇头,“小雪,我和小鹏在镇上都吃过了,这是专门留给你的,快吃吧,然后帮大嫂包饺子!”
小雪一下子目瞪口呆,“大嫂,今天不节不年的,怎么能吃饺子啊,太浪费了!”
不等南清漓搭腔,小鹏就嚷开了,“我和大嫂快累死啦,吃顿饺子怎么啦?肉包子也堵不住你的嘴?”说着,他就作势去抢小雪手里的包子,
后者赶紧躲到了南清漓的身后,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埋头啃起来包子。
南清漓觉得此时两小只的反应才和真实的年龄相似,少了一些早熟的沧桑感,多了一些可爱的孩子气。
等到小雪吃完包子,南清漓已经和好了面,放在一旁醒着,开始切肉,剁肉,拌饺子馅儿。
见小鹏上炕盘腿坐着,等着一起包饺子,小雪嫌弃得要命,“别窝在这儿,回你屋里烧炕去,饺子熟了少不了你的。”
小鹏盯着案板上鲜嫩的猪肉,根本就不舍得挪窝儿。
南清漓见状,费了点脑汁哄劝,“小鹏,你是男孩子,有道是君子远庖厨,大嫂会尽快赚钱还清饥荒,送你进私塾读书。”
小鹏不情不愿,“大嫂,我看不进去圣贤书,不是读书的料子,大哥教我和小雪认了一些常用字,已经足够了,我学会做饭好啊,以后还可以给我媳妇孩子做饭吃,没什么不好的。”
南清漓深知这个时代的科举考试与高考相比太难了,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毫不夸张,既然小鹏没有这个心思,那她也不会强求,人活着就图个舒适自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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