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大大的蠢货,王半仙暗骂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打圆场。
这时,旁观的小鹏往前踏出一步,“你凭啥威胁我大嫂?赶紧的,你赶紧去死,没人拦着你!”
小鹏这样一说,翠叶也明白过来了,捂着嘴嘻嘻的笑,随即,众人爆发出一片哗笑。
归榆花再傻也明白了,却依旧恬不知耻地倚老卖老,“你小子敢冲撞长辈,以后谁家的姑娘都不敢嫁给你,你就等着打光棍吧!”
小鹏年轻气盛,无所谓地扬扬眉毛,“你放心,我就是一辈子打光棍,也不会娶姓吴的姑娘,我哥已经没了,你还想逼死我大嫂吗?有你这样恶毒的长辈吗?”
归榆花听到有人很大声地议论她恶毒爱钱等等,马上堆起了诡异的笑,既想笼络小鹏,又想煽风点火,“你别维护南清漓了,孀妇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会偷汉子,会给你哥戴绿帽子!”
没有哪个新嫁娘愿意变成孀妇,也没有哪个正常人故意戳人伤疤当有趣,因此小鹏不想再纠缠不休,扬起拳头晃了晃,“你放屁,要脸的话就马上滚出我家!”
还没捞到油水,归榆花怎么舍得滚呢,她仅仅往后缩了缩,对于大家的窃窃私语全当耳旁风。
见归榆花败下阵来,王半仙开始刷存在感,“南清漓,你亡夫不交给我也可以,不过需要做场法事祛除大凶煞气,不然百日内,与他相近的人都会有血光之灾……”
南清漓心里明镜似的,直接打断,“是吗?那谢谢你提醒啦,我是他的枕边人,也就是与他最相近的人,我不怕血光之灾。”
如此,王半仙只能闭嘴,和归榆花一样,如觊觎母狮子嘴下食物的鬣狗,眼巴巴地等着伺机而动。
里正文瑞看得出来,归榆花这是耗上了,他是文家屯子里的头儿,如果以后其他人也仿效归榆花这样折腾,那他不得忙嗝屁了。
他想来个了断,“归氏,吴大顺的丧葬费用粗略估计需要一两银子,要么你出这一两银子,要么分家分户,由南清漓负责后事。”
归榆花是过来捞银子的,当然不舍得往外掏一个铜板儿,因此毫不犹豫点了头。
文瑞当即拿出了纸笔墨砚,熟练地墨砚,饱蘸了墨汁,刷刷点点写下分家分户协议,一式三份,盖上他的印章,等归榆花和南清漓按了手印后,他面对大家念了一遍。
大意就是吴大顺这一房与吴家没有金钱纠纷,吴大顺的一切债务以及丧葬费用都由南清漓负担,小雪和小鹏由南清漓照顾,两家再无关联。
文瑞想着南清漓变卖几件首饰后,足够偿还他那十两银子以及安葬吴大顺,因此他没有事先征求她的意见。
毕竟她还这么小,时隔一晚,就从新嫁娘变成了小寡妇,没哭得昏过去就不错了。
归榆花得意地收起了协议,根本没有捕捉到王半仙万分鄙视的一瞥,南清漓也将自己的一份协议折了一下,揣入怀里,心里甚是满意。
里正文瑞解决了她的大心病,她正想脱离吴家这个虎狼之地呢,钱不过是死物,只要人活着就有办法赚钱。
文瑞也收起一份协议,让南清漓随他进堂屋说话,不过他的妻子蔡闰枝也跟进来了。
南清漓这个新来的不清楚他们俩这一层关系,谨慎起见,乖乖地喊了声婶子后不再言语。
蔡闰枝一把捉住了南清漓的手腕,“清漓,婶子知道你家里有困难,但是我们家那十两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基本上都是你六子哥到镇上做短工赚的,铁墩儿已经五岁了,年后就要入私塾,我们到时候拿不出来这笔钱出束脩,六子媳妇肯定要闹腾。”
见丈夫脸色不悦地瞪她,蔡闰枝尽量简短地说明了家里的实情。
文瑞适时地安慰南清漓,“清漓,别听你婶子叨叨,铁墩儿明年秋天才入私塾,到时候你先还半年的束脩就行。”
南清漓不傻,这下理清了,文瑞的妻子担心孙子入不了私塾,担心儿媳妇因此不乐意,她赶紧表态,“瑞伯伯,婶子,有道是人死债不空,夫债妻还也是应该的。”
其实南清漓老不想还了,可是没有第二个办法,再说了,她就不信自己在这儿赚不到钱。
见这夫妻俩面上现出喜色,南清漓趁热打铁,“瑞伯伯,婶子,我保证年后谷雨这个节气前一定还上那十两银子,不,是十一两银子,我想再借一两银子安葬吴大顺。”
蔡闰枝很少看见丈夫文瑞失态,可是此刻,文瑞在一个小寡妇面前失态了,他惊得目瞪口呆,仿佛自己幻听了似的。
“清漓,大顺娶你的十两纹银聘礼,再加一两,一共就是十一两银子,你能这么快就还上?”
他最清楚不过文家屯子里的状况,家里有余粮就能算是宽裕的人家,一个壮汉出去做短工,省吃俭用后,一年下来最好的状况也赚不到二两银子。
自己的儿子文六斤就是最好的例子,婚后有儿媳妇林梅勤加督促,除了腊月过年就没有闲着的时候,就算是这样,成亲七八年才攒下十几两银子,此刻他手上还有不到三两银子。
借给南清漓一两可以,但是文瑞也担心得要命,真的担心南清漓还不上钱。
南清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寡妇,再摊上一个那样的娘家,在不到三个月内还上一两银子都是天大的笑话。
现在,南清漓只想借出来一两银子安葬吴大顺,了然文瑞夫妻俩的心思后,她抬脚进了内屋,拿出来梳妆盒,打开。
“瑞伯伯,婶子,这是大顺给我打制的所有首饰,还有首饰店的底票,暂且由你们保管,如果我在谷雨那天还不上银子,你们可以拿到镇上变卖抵债,我绝无二话。”
瞧着黄灿灿的金步摇,蔡闰枝一下子眉开眼笑,“清漓,婶子这就踏实了,你东子哥的血汗钱要是打了水漂,婶子连死的心都有。”
说着话,蔡闰枝就要接梳妆盒,文瑞适时地拽了她的衣襟一下,她终究是不能拂了丈夫的面子,不情不愿地缩回去干瘦的手,低下头生闷气。
文瑞从褡裢里取出一两银子,递过去,“清漓,瑞伯伯相信你的人品,不过还钱不用太着急,三五年还清就好,外面乱哄哄的,你赶紧把梳妆盒藏好,别让手脚不干净的人顺走。”
南清漓点头,暗赞文瑞宅心仁厚,就冲着这番话她也不能食言,将一两银子放入荷囊里,去里屋藏梳妆盒。
文瑞看着面色郁郁的妻子,声音低到了极点,“你个没见识的,我们拿着一个小寡妇的私物,这传出去了好听?万一丢了,我们还要如数赔偿,你能目光长远一些吗?即使清漓还不上,还有她那两个弟弟呢,莫欺少年穷,懂?”
蔡闰枝被文瑞这番话砸得蒙圈了,只知道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她可不敢对儿子文六斤这么说。
其实文瑞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当初借银子的是吴大顺,他一点也不担心吴大顺还不上银子。
因为吴大顺的本事摆在那儿,进山猎获各种野兽,然后宰杀到镇上卖掉,手里就有钱了。
他这样做也悬着一颗心呢,今天闹腾得这么厉害,人多眼杂的,肯定会传到儿媳妇林梅的耳朵里……
王半仙见南清漓走出来,已经拿定了主意……
南清漓已经与归榆花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他就不用给归榆花一两银子的好处费,索性将这一两银子让给南清漓。
他蹭到南清漓近前,不敢声音太高,“南氏,我听吴家人说了,你和吴大顺没有圆房,想来你是看不上他,现在正好顺了你的心意,吴大顺没了,你肯定有再嫁的心思,肯定想攒一笔嫁妆,我也是个有诚意的人,一口价,五两银子,我带走那尸首。”
所谓金银熏人心,王半仙热望着这笔买卖做成就会赚几两银子,所以说着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归榆花鬼一样凑过来,听了个真切。
南清漓又好气又好笑,真想破口大骂一顿强买强卖,纠缠不休的王半仙,告诉他买把刀回家,挨着宰自个儿的家人卖银子。
但是一院子的人都看着呢,其中不乏想看她笑话的人,所以她懒得怼,他要给小鹏和小雪一点信心,她可以顶起来这个家。
看着归榆花凑过来,南清漓将计就计,故作狂喜惊异状,“你的意思是五两银子都是我的?”
王半仙看着纤弱的南清漓,怎么也不会想到里面的芯儿不好惹,那可是一个拥有现代智慧的地球才女芯儿。
他还傻傻地以为南清漓这是被五两银子打动了,毕竟这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有句老话就是十年媳妇熬成婆,媳妇只有当婆婆了才可能掌家握银子。
而南清漓一个年轻小寡妇,别说五两银子,怕是连一两银子也没有摸过一次,于是乎,王半仙觉得南清漓的财迷反应很正常,他不疑有他,郑重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王半仙的身侧陡然乍起一嗓子,在场不是聋子都听得一字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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