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中城的天空总是苍白的,分不清那天空是被飘扬的雪染白的,还是被那散不开的雾气所笼罩的。
此时她正坐在屋内,头慵懒地靠在交叉的双臂上,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大雪出神。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好想堆雪人。
正百无聊赖之时,温叶庭突然出现在窗前,探出半个身子,浅笑着问她:“采采,想什么呢?要不要出来玩雪?我猜你们蜀州应该看不到如此光景吧。”
不知为何,现在的她看到温叶庭却总是下意识地想躲闪,但是看不到他时却又感觉心痒难抓,实在是矛盾得很。
但自己玩心一起,则是覆水难收。于是便也不管不顾地踏进那雪中,开始琢磨着是开始堆雪人的身子还是脑袋。
温叶庭见她笨拙又生疏的样子,不自觉笑出声来,“采采,总算是找到一个你不擅长的了。”
她气闷,手也冻得通红,没有搭理温叶庭,自顾自地又开始一把一把地捏起地上的雪,小心翼翼地堆积着。
温叶庭也陪着她,一会儿给她递递雪,一会儿去寻来几根枝桠。终是到了大功告成的时候,她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欢欣鼓舞地喊了一句:“完成了!”
“诶,”温叶庭摆手,“在我们北境,这还不叫完成了?”
她也不服输,“那你讲,还要做什么?”
“采采,你回过身去,我叫你时你再回头,到时候你就知什么是真正的雪人了。”说罢温叶庭伸手,试图捂住她的眼睛。
不知道温叶庭搞什么鬼,她从未听说过这雪人还有什么讲究,但还是照做了,乖乖转过身去,还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只听得见吱呀吱呀的声响。
她等得不耐烦,一直不停地问:“好了没有啊?”
“好,好了!”温叶庭略显紧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猛然回身一看,雪人与刚才的并无两异,只是这雪人的面前,多了一行端正又深刻的字,写着:
“汝意嫁吾?”
她看到这几个字,愣在原地,小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也不知是被眼前的场景给羞红了,还是这寒天冻地的被风给吹红了。
一旁的温叶庭则坐立不安地大气不敢出,只呆呆地望着她。
“花间,他这在向你……”她不知道为何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心酸,好似自己受了委屈,却找不到人诉说,只能向身体里的花间求助。
许久,花间没有回应,或许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爱意给弄得不知所措了罢。
温叶庭实际已经按捺不住,但见她一动不动,迟迟没有开口,嘴唇紧闭,一副神色不安的样子,倒也明白了几分。他索性拿起手中还未放下的枝桠,将那行字又挨个抹掉了。
可字能抹掉,别的却是怎么也抹不掉。
他深呼一口气,“采采,抱歉,是我冒昧了。走,带你去吃冰糖葫芦。”
“等一下。”直至此时,花间的声音才响起,“石姑娘,拜托你帮我问一下这是为何。”
“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温叶庭,他,喜欢你。”她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多此一举,显而易见的事情何必要问。
温叶庭见她杵在原地,没有动静,回过身来,“采采,你现在是否不太愿见我,无妨,那我先回屋。”
说罢温叶庭的脚步便转向其他地方,她速即将他叫住,“为何?”
这一问,倒是把温叶庭问得懵了,“嗯……当然是因为我祈愿花间你,成为我的王妃,与我良缘永结,白首永偕。自离开安乡那一刻起,我便决定要与你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为何是此刻?”花间的声音多了几分怅然若失的意味,“我大仇还未报,我……”
她知道花间的后半句是什么,“我还不完全是我。”
此时,看着眼前的温叶庭,感受着身体里的花间,以及她自己,三个人都好似是被命运玩弄的傀儡,却连一句苦都说不出。
“为何是此刻?”
温叶庭垂眼,沉默半晌,随后坚定地答道:“因为,今日我下定决心,要夺取皇位,为的就是保护你。”
她察觉出一丝不祥的气息,“这是什么意思?”
“进屋说吧,你的手都冻红了。”温叶庭说罢将自己披着的长袍褪去,拍落沾上的雪花,搭在了她的肩头。
温叶庭点燃火炉,热上茶水,望着那跳跃的火焰,“我进宫去见了父皇,他告诉我说,他之所以会和王淼合作,乃不是由于王淼足智多谋,而是他忌惮王淼手中的族群,而那个族群便是你的族人。”
她被这一席话惊到,原来王淼把花氏一族作为筹码,才得以换取这百年繁华。“也就是说,你父皇其实也想像王淼一样得到族群,让族群替他卖命。”
温叶庭点点头,自觉惭愧,不敢抬头去看她的眼睛,“当年豫秦两都在蜀州会战,眼看就要短兵相接之时,王端,也就是当时的蜀州州主,孤身前来我方阵营求见。并展示了传人之血的威力,引得我的祖父来了兴致,想让王端将这支族群赠与他,自己即可马上撤兵。王端自然是不愿意,说他要靠这支族群安身立命。为防旁人觊觎,他会让这支族群销声匿迹,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他甚至会直接斩草除根,也不会让这族群落入他人之手。我祖父见他如此决绝,便就问他拿什么来让豫都退兵。王端就解释道虽不能将这族群献上,但自己可以借助这族群的力量为豫都行事。”
说完这段,温叶庭微抬起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又沉了口气,继续说道:“一来这族群传人在蜀州境内,可庇佑蜀州五谷丰登,到时若是豫都赈济需要,则可悉数奉上;二来这族群中人都擅花艺明医理,天下至阴至阳之花对他们来说都不在话下,有的还修妙手回春之术,若是豫都有何疟疾蜀州也可倾力相助;三来这族群典藏洋洋大观,虽说都是些丹药毒物,但只要加以利用,也可形成摧枯拉朽之貌。比如,这断肠草,王端便已收入囊中,今后可将此物按时派送至豫都,豫都种植后再贩售至秦都,是门一本万利的买卖,既能无形之中逐渐摧毁秦都的民力,又能将获取的财富用来充盈国库。”
原来如此。这蜀州居然早在百年前就已在两都之间诳时惑众,而秦都也早在那时就身处漩涡之中了,可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她不自觉地眉头微蹙,“因而,你父皇要你替他找到这族群吗?”
“嗯,他出兵攻打蜀州,处死王淼的条件便是这个。我思来想去,断然不能将你族交给他,那只会让你们重蹈覆辙,开始新的悲剧。所以,既然豫都非得到这族群不可,那不如我来掌握。等我登上皇位,这族群要怎么为我豫都所用,自然也是我说了算。而且……”温叶庭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看着她,“而且,倘若你成了我的王妃,父皇则没有缘由对你下狠手,起码你人已经是豫都的了,又多了这层庇佑。”
听完这些话,她了然于胸。正是因为温叶庭必须要服从父皇的命令,要遵从守护花间的责任,才会被王淼正中下怀,与秦都开战。
温叶庭叹了口气,有些苦笑又有些自嘲,“都说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可谁又知这道阻且长?以往我不求闻达,不务空名。只愿尽我所能辅佐贤君,保家卫国,济世救民,谁说做那能遮风挡雨的大树就不如万绿丛中一点红呢?就算我这一辈子籍籍无名,那山河便是我的名。却没想到,如今还是坠入这俗世,做一把刀,做一柄剑。”
说完他握住她的手,这下她没有躲开,因为她已经看见了温叶庭眼底那深不可测的哀伤,“我只想愿你如风如流,似花似雾,做千千万万,也不做那沾染着铜臭与鲜血的器皿。”
温叶庭是被逼上这万众仰慕的王位的。
他没有办法背叛自己的国家。
也没有办法舍弃自己的爱人。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事情好似在按照原本的轨迹在走,但身处其中的她却觉得如果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伸手接住窗边的一片雪花,那雪花在手心中瞬时就融化开来,变成星星点点的水滴。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就像是那被融化了的,再也回不去的水滴,而她实际却连一滴无思无魂的水点都不如。
“你现在还想让他登上皇位吗?”
“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想与他成婚吗?”
“我想,但你想吗?”
我想吗?她又低低地念了一遍,我想不想重要吗……她微低着头,一只手掌心朝上,将还残留的水迹用力地抹去,鼻尖一热,抬眼时已满是泪水,在她那张看似冷峻的脸上纵横交错地织了一张网。
“石姑娘,花间对不起你。”
“其实,你的心愿已经变了。仇自然要报,但对现在的你来说更想能有个人陪着温叶庭。希望温叶庭不会因为你可能会消失而痛心切骨,希望温叶庭他在你还有意识的时候一直笑着,希望温叶庭永远不会忘记花间。”
那边却静默许久,半晌后才缓慢地说了一句,“如果可以。”
“可是,要完成你的心愿,我就必须放弃轮回,作为你,一直留在这里。”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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