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山有路,烟海生霞,庆云学宫的烟海阁既然是大陆藏书最为丰盛的地方,防卫能力自然不弱,一些单独的阁楼间更有安心静神的阵法辅助观书,这些小阁楼都有单独的名称,穹目轩便是其中一个。
李晋恒作为王守仁的嫡传弟子,除了有单独的起居之所外,大半读书修行的时间都是在这穹目轩之中,其人远赴云龙,不知那位副祭酒大人做何想,反正如今这穹目轩成了胡尘最常逗留之地。
“师姐,你说那日你借菡萏公主之令遍行皇宫,察觉那静安宫下疑似存有幽牢,未及进入便触发幽牢禁制,牢中关押何人,师姐可知晓?”
林清越看了眼胡尘的神色,眉头微皱有些犹豫道:“我也是误打误撞才发现幽牢的存在,静安宫因为赵歆妃之死一直空置多年,常有闹鬼一说,一些胆小的宫女太监都不敢靠近,我也听说过那歆妃之事,就算真有闹鬼一事,按说宫中能人无数,岂会置之不理?我便觉得蹊跷,前去一探。”
林清越拿过一旁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一口饮尽,接着继续说道。
胡尘看了一眼杯沿之上的唇印,有心想说些什么,又压了下去,因为这被茶是他的,师姐的那杯早被她喝完了。
“静安宫被我上上下下探了个遍,根本就没有阴秽之气,也就不可能存在闹鬼一说,不过随后的事却让我大吃一惊,既然你问到这里,那被关押的人应该与你有些关系,前千寰宗宗主曾却穹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胡尘凝神细想一番,回道:“我当然知晓,医凡馆一役便是因他而起,听说他当场身死,千寰宗更是由此覆灭,我也是经过多方探查才知晓的。”
“据说是甄亲王联合修行者的一些仙家做的,具体如何,就连九方山的邸报都很难找到些蛛丝马迹,不过听你这样说,难道那千寰宗还有什么人遗留下来不成?”
林清越赞赏的看了胡尘一眼,点了点头道:“你猜得不错,幽牢中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千寰宗宗主曾却穹,外界都传他早已死去,没成想被关在静安宫下十几年,要不是我触动禁制时他现身与我一见,我.....”
“等等,师姐你是说你在破解禁制时他主动现身,那他与你说了什么?你能确信他就是那早已死去多年的一宗之主?”
林清越被胡尘突然打断,并不意外,她也知晓正是在医凡馆一一事之后,胡轻云区区一介书生不辞辛劳,远走大庆北疆,弃文从戎,建了不少军功,随后入了朝堂,成为皇帝跟前的红人,这其间医凡馆的事便是起因。
胡尘前几日与久未见面的胡轻云见了面,胡尘没有与她说,不过林清越猜出来些东西。
因为即便不是亲生父子,两人终究是有那么一层关系在,可是见面过后胡尘并没有太过高兴,便知两人之间的这次会面至少不算很愉快。
林清越很清楚胡尘的心思,那么问题便出在胡轻云那边,可是这种事,她就算看出来了,也无法多说什么。
当她得知幽牢中关押的竟然是那位应该尸骨已寒的千寰宗宗主时,林清越便觉得这应该是一个了解医凡馆内幕的绝佳机会,胡尘若是能凭此知晓些当年之事,由此缓和他与胡轻云的关系,她必然开心不已。
其实还有对胡尘至关重要的一人的下落也是在医凡馆之事后杳无踪迹,那便是涂舒的下落,林清越在胡尘问及时有些犹豫便是源自于此,不过随后还是将她所见所闻全盘托出。
“师姐既然如此肯定,那我更要与那曾却穷见上一见,他于医凡馆一役中不死,却又被莫名其妙的关押至静安宫下幽牢至今,其中隐情众多,莫不是真的如公主所说,当今陛下.....”
胡尘没有继续说下去,虽说身处穹目轩之中,背后妄论大庆皇帝也是有些不妥。
“师弟,你说那日你于泓崖别院赴宴,中途孙正远突然出现回京,随后皇帝也撤了宴席,而我触动幽牢禁制之时,那曾却穷也劝我立即离开,免得误了性命,如此看来,孙正远与此事必有关联。”
“老东西在大庆立国之时便已是驭气境的武道高手,如果真是与他有关,上一次触动禁制必然令他起了警觉之心,若是我们还想再见曾却穹,还得尽快好生谋划一番才行。”
“幽牢禁制并不难破,只是需要耗费点时间而已,而且我已让近男最近盯着静安宫,不过她毕竟不是修行者,就怕孙正远悄悄转移了曾却穹,那么这条线索便断了。”
胡尘点了点头,他因为凉亭相见这几日心有所牵,不过此事一旦查明,不但于社稷有功,更是对他裨益不小,便与师姐商议今夜再探静安宫。
皎月当空,夜凉如水,空旷的静安宫笼罩在一片幽静之中,偌大的宫殿没有丝毫灯火,偶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那是地鼠在找寻食物,有夜风拂过斑驳的窗栏,发出些呜咽的声音,月色照耀着稀疏的树影穿过房间的空隙洒在宫殿之中,影影绰绰,倒还真有几分吓人。
难怪盛传静安宫闹鬼,胡尘与林清越相视一眼,他们身为修行者还好,要是换做任何胆大的普通人,难保不会心生害怕。
林清越独身一人朝着幽牢所在之处行去,胡尘不知去了何处。
孙正远盘腿坐于一处假山之上,突然微微一笑,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矩,所及之处,正是幽牢的方向。
此次林清越再破幽牢禁制,感觉比上次更要容易些,还有些疑惑,陡然间,心生警觉,一个滑步离开禁制处两三丈远近。
林清越还未站定身形,一个干瘦的拳头已近在眼前,拳头看着干瘦,但那拳头之上携带的重量让她心惊不已,这要是挨上一拳,不死也得重伤。
可惜此刻她已来不及闪身离开,匆忙下只得唤出一面古镜抵挡,古镜迎风一长,便有等人高,镜面斑斓,被林清越灵力一激发,满空的月华瞬间一暗,镜面大放光明,照澈四方,重拳追击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宦侯孙正远。
孙正远看也不看古镜刺眼的光芒,拳头继续向前,‘轰’的一声,重逾万斤的拳头落在镜面之上,古镜先是一颤,接着便是‘哗啦啦’的镜面碎裂声音响起,只是一拳,可抵普通仙器一击的揽月古镜便破碎殆毁。
林清越借此机会,瞬间远离孙正远数百丈远近,婵娟出鞘,缓缓游弋身旁,一双美目打量着远处那位模样平平无奇的古稀老人,内心惊怒不已。
孙正远耷拉着一双眼,好似有气无力的道:“修行门派一向与俗世无争,青莲剑派与我皇家一向交好,李十二这么多年久居竹节峰,不再出世走动,没想到他教出来的徒弟便是这般不懂礼数,深夜到我皇家禁地乱闯吗?”
听的孙正远这番话,林清越心中怒意更甚,她是失礼在先,可是孙正远明知她的身份仍是出手狠辣,又哪里将青莲剑派放在了眼中,言语间更是对她师尊毫无敬意,由不得她不生气。
本来是想将孙正远引离静安宫,不过此刻林清越反而不着急了,冷冷一笑,隐藏极深的飞剑重柳现世,一个老太监,仗着拳头重也敢瞧不起青莲剑派?
孙正远抬眼打量了下那柄气势不凡的飞剑重柳,露出几许赞赏神色,青莲剑派被剑宗逼迫一事他早就有所耳闻,由此还有些小瞧李十二,看到眼前那女子如臂指使的两枚飞剑,剑气凌冽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得到,哪怕是他早已跻身显圣境,而眼前女子却是个连出神境都没有的剑修。
练气一途,修行法门众多,器修一道一直是练气士里人数最多的一支,剑修能力压其他器修一枝独秀,不无道理,别看那飞剑灵动如雀,实则重逾千斤,更有诸多妙用。
孙正远微微一笑,不想与眼前女子过多纠缠,他们想要调虎离山,他又何尝不想一石二鸟,浑身一震,一尊顶天立地的法相显现,顿时这片天地都为之一滞。
林清越看向那尊丝带飘摇顶天立地的红甲武神,威风凛凛,手中一柄长刀可开天辟地,好像感应到她的目光,武神缓缓低头,朝她怒目而视。
林清越有些哭笑不得,这老太监也太不地道了,境界比她高就算了,哪有一上来就放大招的?
咦,那老太监人呢?
林清越打量四周,皎月当空,唯有眼前这尊不可一世的武神,哪里还有孙正远的身影。
不远处的静安宫有不小的动静传来,林清越一着急,便想往静安宫的方向飞去,刚欲飞循,红甲武神轻轻一挪步,便挡住了林清越,手中巨大的长刀劈向她,声势惊人无匹,轰然巨响中,长刀砸落地面,林清越被迸发的气浪所阻,不得不再次后退数百丈。
林清越看向红甲武神,灵气所化的长刀崩碎后随即复原,整个地面却丝毫无损,早就听说了永安皇城的事迹,在一代代朝堂阵法大师的加持下,这皇宫内院的地面怕早已坚逾金石。
这么大动静,皇宫内院里的守卫是都死了吗?林清越猛然又想起孙正远的另一个身份,眼见红甲武神又有动作,顿时苦笑不已。
显圣武神无人主持,灵智显然有些不够,动作迟钝了些,她虽然不能突破围困,还能勉强支撑,性命无碍,但她却担心胡尘那边,那可是一位真正的显圣武夫亲自出手,胡尘能顶得住吗?
婵娟飞循,重柳相随,两柄飞剑一前一后,红甲武神刚刚竖起长刀抵挡,却被飞剑一绕而过,两柄飞剑如同雀鸟入林,瞬间穿刺了成百数千下,武神庞大的身体陡然千疮百孔,在皎月下处处漏风,好一幅凄惨模样,不消片刻便烟消云散。
林清越看着眼前空旷的一片有些茫然,她知晓自己是万中无一的修道天才,可是眼这种事情作何解释?学着胡尘挠了挠头,她再怎么自信都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打灭超过她两个大境界的显圣武夫召唤的武神,想了半天想不通,便放弃了,御风朝着幽牢的方向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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