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后之日
等我收拾好心情回到包间后，饭桌上只躺了两个人——上尉和亚伦中士。看来大概是喝酒喝得同归于尽了吧。想到这儿，我不禁对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亚伦中士生起一股敬意，他居然让上尉喝醉了呐……
奇怪的是，莉诺中尉也不见了，该不会认为太无聊而走掉了吧？这倒是很附和她的风格呵。
最后，等了好久也不见莉诺中尉和布兰仕回来，还是我这个伤员把那两个半醉不醒的家伙拖回了在位于军事区的另一座综合型大楼中的生活区。
一个人带伤干这种事，回到自己房间的我自然是筋疲力尽，倒在床上就睡了。
……
第二天，因为是军事区，城市防卫队的出操号老早就吵醒了我。本来想继续睡的，却发现脑袋一清醒便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了。
无奈只好起身，理了理昨晚根本没有脱掉的军装，打开房门走到了外面。
所有这种巨型大楼都是通心式的建筑，几百层高处的天井向大楼内部撒下清晨的阳光，直照射到最底层的活动广场。
归队最先应该做的事是去战调队调配部报到，于是我搭上电梯前往调配部所在的楼层。
过了几分钟，沉默的电梯把我带到了一个有些昏暗的楼层。轻车熟路的我自然是直接去了该去的办公室。
阴暗的房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五十平方米左右的空间里只放着一张黑色的办公桌，一个体型壮硕的中年人正一手拿笔一手端着咖啡坐在那里。
我走到他面前，站直身子敬了一个军礼。
“第九战调队所属，艾尔斯·阿克夏少尉向您报告归队，长官！”
“哦？亡灵小队？”
中年人无精打采地的抬起头瞥了我一眼，然后动手在一份文件上写了些什么。
“既然少尉你归队了，那么第九战调队休整最后一天，明天就开赴任务区。毕竟你们也歇了快一个星期了，你去告诉史密斯那家伙吧。”
“了解，长官。”
我又敬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退出房间。
自始至终这个军衔不明的中年人都只是在我报出亡灵小队番号的时候看了我一眼而已，我不禁有些好奇。亡灵小队是西伯利亚分区最出名的一支战调队，一般的校级军官对我们都是相当客气，而那中年人却只是给我一种感兴趣但并不太在意的感觉，那好像看破世俗的平静眼神给我的脑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少尉。”
“嗯？”
正走神的我边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向身旁叫我的那个人。乌黑柔顺的长发瀑布般不作任何修饰的披在身后，额前浅浅的刘海衬着冷艳而绝美的脸颊，那双如水般澄澈的眸子带着一丝疑问看着我的脸。
“中、中尉……”
“你有点奇怪，少尉。发生什么事了吗？”
出乎意料，今天莉诺中尉的声音一点也不冰冷，就像是自然而然地和朋友交谈一样用着柔和、清越的少女嗓音。只是这种“自然”到了中尉身上，却让我感到那么不自然。
“少尉……你又在发呆么？”
“啊，对、对不起！”
因为我稍稍低着头，中尉轻轻弯下曼妙的腰肢，仰着头看向我的脸。这个她平时绝对不会不禁意间做出的可爱动作让我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下意识的退了几步，连忙扭过脸去，甚至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怎么了？”
“没、没事。对了，中尉，你在这里做什么？”
“随便转转。”
“哦。”
我这时才发现，今天的中尉不仅态度特别友好，简直就像一个正常的少女一样；而且穿着也完全不同，没有穿军装。她身上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连衣短裙配着脚上一双褐色筒靴，似乎特地打扮过，头上还别着一个淡蓝色的翼形发卡。
虽然只是换了身更适合女孩子的简单服饰而已，但却让她的美丽更加毫无遮掩的释放出来。对于中尉来说，能懂得女孩子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应该就是很大的进步了，大概会越来越受欢迎的吧？
这次中尉并未打断我的走神，而是静静地看着我。虽然从她脸上一成不变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但从那双黑色的如水双眸深处我还是发现了那些许期待。
她这副样子，很像一个人呢……
“莉诺中尉今天很漂亮呢。”理智和内心都推使我说出这句话。
“是吗。”中尉终于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了，不过我却瞥见了她眼角的一丝失望。
怎么，我又说错话了？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看来布兰仕以后可有得受了。
“中尉你穿这身，是要出去么？”
“嗯，既然少尉你已经归队了，估计明天就要回任务区了吧，在此之前要先准备些东西。”
“哦。”
目前整个远东西伯利亚地区都是分区战调队的任务区，这片广沃的平原地区被划分为数千个未探明区域。战调队一旦进入任务区就会被标识，在总部的全息模拟作战地图上显示出信号，然后就会像棋子一样被派遣到各个未探明区域。总部的专人再根据传回的信息标明探明区域的危险等级。
听起来是很简单的工作，但每年光是西伯利亚分区都会有4000多名队员殉职。也就是说每天都至少有两支战调队的信号永远消失在这片蛮荒的土地上。
亡灵小队编号是9，一个分区战调队编号不会重复，9是这里最小的数字，现在补充的小队编号已经是五位数开外了。而且很多小队一个区域也未探明就被全灭，任务区的探索进度也很缓慢。即便是亡灵小队，成立近三年的时间里也只探索了十一个区域而已。
而且每次探索少说也要在任务区游荡三四个月，所以不愿天天吃压缩饼干的话，事先当然要先准备一些自带的食物。中尉出去大概就是买那些东西的吧？
“少尉，一起去么？”
“嗯？啊，那个啊，我稍微有点……”
“今天才归队，少尉应该没有什么忙的事吧？”
被姆——地盯住了……
“一起去么？”
中尉的眼睛微微眯着，冷冷地又问了一遍。她的表情和语气完全不像是在询问，而是在下达一个理所当然的命令似的。
“我、我知道了……”
其实今天确实也很闲，看她那副样子，大概只是想让我帮忙做苦力吧？
“那走吧～”
她精致的脸颊上浮现淡淡的笑容，趁我正因那仿佛不属于这世界的美丽而失神的时候，中尉毫不介意的轻轻弯腰拉起我的左手向电梯处走去。
手掌传来细腻的触感，一点也不像军人那常年摸枪的手。我清晰地感觉自己的心跳和发烫的脸颊，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未抽回手，而是任由她拉着自己走着。
这明明是我和中尉第一次牵手，但感觉却是那么熟悉……
走出军事区的路上，一身清新打扮的莉诺中尉自然是吹引了无数的目光，再加上一直被她拉着，我们很合理地被别人当成了情侣。有些家伙看见我们甚至吹起了响亮的口哨，中尉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我尴尬之余则是在祈祷着千万别碰上布兰仕。
之后我们去了很多地方，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今天也许是我从那件事之后十几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天了。
我发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莉诺中尉，她今天好像变了个人，和一般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差别，那时刻挂在脸上的微笑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光是和她呆在一起我就感觉十分满足了。
…………
“艾尔斯……”
“嗯？”
不知不觉浅浅的夜色带着一弯新月已经占据了天空，我们回到战调总部大楼，快要分开的时候，中尉低着头轻声叫着我的名字。
虽然奇怪她为什么突然直呼我的名字，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回应了一声。
莉诺中尉面向我，鼓起勇气似地抬起头，没有一点掩饰地直视着我的眼睛。她微微泛红的俏脸在银辉般的月光映衬下透着诱人的美丽，一只手轻轻扯着裙角，双唇张了张，但喉咙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看到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的记忆深处狠狠抽动了一下……
“艾尔斯……其实我……”
“艾尔斯！我找了你一天，原来你在这里啊。”
这时，布兰仕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如既往地笑着和我打招呼。不过当他走到我面前，看到穿着黑色连衣裙的莉诺中尉时，那笑容却忽然显得有些僵硬。气氛一瞬间变得极其尴尬，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我内心顿时有些难以接受，简直一秒钟也不想呆在这里。
“中、中尉也在啊。”
他挠了挠头，脸上的憨笑不知怎么在我眼里仿佛带上了一丝无奈的苦涩。连语气也带着种叹息般的感觉。
“我有点累，先回去了，再见。”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我微笑着冲两人点了点头，狼狈地离开了。
回单人宿舍的路上，我简直有种自己扇自己耳光的感觉。明明昨晚才和向自己摊牌的布兰仕解释过，而今天却碰上这种情况……我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布兰仕了……
大概他会觉得我欺骗了他吧。
回到房间，躺在熟悉的大床上，相伴着种种烦心、困惑的情绪，我还是奇迹般的睡着了。
依稀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
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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