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五大域中的其余四域,西圣域如今的地位显得非常尴尬。
十三年前,一场大乱在暗中酝酿而生,在短短一年之间席卷全域,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宗门世家都卷入其中,那个时候的西圣域,处处皆是天翻地覆,尸山血海,平民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最终更是将中圣域的神甲卫精锐都逼了进来,配合西风古城的最强力量,才勉强将一切镇压下来。
是为,西域之乱。
很少有人知晓这场大乱与神剑山庄谋叛案的联系,前者早已广为人知,后者则早被五大域联手压下,几乎无人知晓,人们知晓的,却是一个在当时很难被人相信,却就是那样的真相。
大乱的祸首,就是当时西圣域的域主,西风古城的掌权者,西风豪。
当初的种种风雨已然尽消,但混乱的余韵已几乎摧毁了西圣域的修行根基,在五大域之中,西圣域的实力已是极为弱小,完全无法与其余四域比肩,西风烈固做了不少措施,终究也只能让中部七州焕发生机,而无法顾及其余二十州。
但饶是如此,西圣域,依旧是西圣域,西风烈依旧是受神皇册封守土一方的域主,而西风古城,也依旧是西圣域的第一雄城,足以睥睨四方。
如果说西风古城是西圣域毫无疑问的中心,那么初原城就是西圣域中心腹地的咽喉,与西风古城相距极近,互为犄角之势,两座城市遥相呼应,俨然将西圣域腹地完全控制。在当年那场大乱中,西风烈初掌权柄,便是自此二城汇聚自身势力,进而镇压四方,无论外界的叛乱多么强大,始终无法越过初原城,于是西风古城始终固若金汤,直至最后,那些叛乱者也没有一人能够望见西风古城中那已被血色覆盖的域主宅邸。
而对于刚刚走入城中的江月白与寒蕴水来说,这里的热闹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莫说在此处举办小圣比,就是将小圣比放到沐霜城去,从平民百姓到一州刺史全力支持,也能办的有模有样。这座城中透露的气质,才是最能令人惊叹的地方。
从城墙到城内的建筑,初原城完全没有中央城市的繁华风格,反而似边疆的重镇一般,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伐意味,但建筑的宏伟却又显而易见,令人一见便心生敬仰之意。
若听得街巷之中说书先生讲述当年大战,西风烈率领麾下强者于此城力敌八方,硬生生将十八州联袂而来的顶尖强者都击败的旧事,再去观摩斑驳的城墙,应当别有一番风味。
西圣域第二雄城,绝非浪得虚名。
但江月白实际上都没有这般回味旧事的兴致,一贯喜欢游山玩水,摘花拔草的寒蕴水也是如此,在进城之后,虽然表面上依旧时不时笑闹一番,比平时已沉默许多。
那场西圣域的大混乱,她是毫无疑问的亲历者。
正是因为那场大乱,寒家被迫自初原城离去,中间遭遇无数截杀,历经险阻,方才在无比偏远的沐霜城隐藏起来,她的兄长,也在那一路上遭受贼人暗害,不幸离世。
要她去欣赏当年西风烈征战的英姿,感受这座城中当年的印记,她做不到。
江月白并未亲身参与当年的战乱,但对其的了解也是颇多。
当年的那场大乱,实际上是由神剑山庄的谋叛案引发。那一年,西风域域主西风豪向中圣域不断上书请求彻查,坚信神剑山庄绝不会谋逆,然而这些上书都没能真正抵达圣王城,反而在其公开表明立场的半月之后,全家都被血洗,仅余一人。
西风家先祖曾与初代神皇征战四方,奠定神域版图,初代神皇为表其功,在西圣域亲自督建西风古城,令西风家世代担任西风域域主,为轩辕皇室守土一方。明空界立界以来,这种针对西风家的恶劣屠杀,还是第一次。
唯一幸存下来的人,名为西风烈。
西风古城作为一域首府,绝非能够任意来去之地,西风家的领地更是整座西风古城里防卫最森严之处,就算是修为通天的神座,都没有硬闯的能力。更何况西风豪,本身就是一位神座。
但悲剧还是发生了,就在西风家的领地之内,无数西风世家族人的睡梦之中。
因为凶手,来自西风家内部。
那一日,西风烈亲手屠灭西风世家,斩西风豪首级悬于西风古城之上,翌日,其带着一身凶威镇压住西风古城内的一切反对势力,并以西风古城与早已为他掌控的初原城为根基,大肆血腥镇压来自各方的反叛者。
他对斩杀西风豪,血洗西风世家并没有什么愧疚,反而对着城外群情激愤的叛军喊话:“西风豪谋反,死不足惜,某大义灭亲,何错之有?”
世人永远无法忘记,那场血洗,死的不仅是西风世家的宗族,他西风烈的妻子以及三个亲生儿女,都被其亲手斩杀。
而他自封西风神座,自立西圣域域主之位,以镇压叛乱为名,将自己隐藏的獠牙暴露,以铁血手段对那些反对者宣战。
那一场大战持续经年,最终,西风烈大获全胜,并得神皇册封,正式继任西风域域主,西圣域全境无不威服,就算心中不服,也不敢捋其锋芒,自寻死路。
西风烈之名,自此如雷贯耳,可止小儿夜啼。
哪怕江月白与寒蕴水对西风烈无比敌视,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西圣域再不济,有西风烈在,便依然有作为五大域的资格。
他是一座孤山。
这座西圣域最高,最孤的大山,或许未来会被斩断,至少现在,依旧无人可以逾越。
……
江月白思索着,忽然想到一个情况,心中感慨不已。
在那场大战里,寒宁天,应当就在战败者的行列之中,能够保全一命,已经是十分不可思议了。
江月白看着身侧眸子黯淡的寒蕴水,道:“别想那么多,该算的账,终归会算清楚。”
寒蕴水眨了眨眼,露出一抹自然微笑,道:“放心吧,我还不是那种纠结过去纠结到无法自拔的无聊家伙,我只是在想,我们到底要不要报名小圣比。”
有那两块白玉令牌,他们只需在城中心的登记处登记一下,就能正式成为小圣比的参与者,但走上了这一步,就没有回头箭了。
为了吸引邱裕,将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风险实在太大。
江月白笑道:“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
“我看,是那位文兄的妙计吧。”
寒蕴水双手抱胸,道:“若是你,直接潜进去动手,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事。”
江月白呵呵一笑,并不否认,道:“还是你懂我。”
寒蕴水得意的点了点头,旋即正色道:“说真的,对于这小圣比,你有没有把握。”
以江月白的实力,足以打遍这小圣比上的年轻一辈,但要在压制他们的基础上不让那些大人物看到他隐藏的秘密,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江月白的回答毫不犹豫,面上笑意却未减退:“当然没有。”
“来都来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便可,无论成败,我都会全力以赴。”
“而且,这初原城如今卧虎藏龙,我哪里能有绝对的信心?”
江月白思索了下,指着一旁道:“你看那个年轻公子,估计就是一个小圣比上难得的大敌,而他身边那个中年人,也绝非等闲之辈,至少,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仙人。”
寒蕴水好奇看去,只见那名年轻男子一身衣着算不得华贵,但也绝不平凡,而其五官无论分开还是合在一处,看不出任何缺陷,整张脸便如同一个完美的艺术品般,已是吸引了周遭不少女子的目光,令她不由得将其与江月白的脸比了一下,只是这年轻男子虽然玉树临风,似集天地间的美好于一身,面上却有着书生的书卷气,固然令人看着如沐春风,却总似少了些什么,便似那美玉缺了一角,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遗憾,于是在短暂的欣赏过后,她便移开了目光。
好看的皮囊算不得千篇一律,至少这么好看的,天下绝对比较少见,但她还是喜欢有趣的灵魂多一些。
那样貌普通的中年人在他身后显得愈发普通,微微低着头,似是不敢与年轻男子平等相视,应当是他的一位仆从。
无论是那公子还是仆从,周身都似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教她不禁怀疑了下江月白的话语。
仙人与天地灵力相合,自然有隐藏修为的能力,但那年轻公子看起来不过与他们一般年纪,哪可能成就仙身,就算从吃奶开始修行都不可能。
寒蕴水很快就转了话题,二人谈笑着,将原本的沉重尽数抛诸脑后,展望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二人都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毕竟人家怎么样,都是人家的事,与他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若上去相问,也与没事找事无异。
只是在他们一面说笑离去之时,那年轻公子似感应到了什么,回头看去,目光定在江月白背影上片刻,旋即面露微笑,轻声感慨。
“没想到在这初原城里,还能有如此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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