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索摇晃着。
他咽了口唾沫，肌肉隆起，紧紧抓住身前的钢索。粗大，坚硬，冰冷，说实话，他完全不觉得这玩意会有断开的风险。
因此，那隐约间感受到的摇晃感，就只可能来源于自己了，他咽了口唾沫，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落入他身下那片荧绿色的水面之中。
“没事吧？”
“没事。”他摇摇头，将自己的身体稳住，钢缆很粗，没必要吊索一样的挂在下面，这玩意毫无疑问可以支撑住五人的所有重量，但即便如此，把这玩意当独木桥走还是有点…
他拉紧腰间的绳索，看向身后的四人。
“这里有个平台。”尤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们下去看看。”
他不自觉的松一口气，尤冬将荧石棒丢到平台上，帆梁蹲下来，闭上眼睛。
没有声音，他看向四人，从平台上跳下。
他的身体重重的落到铁板之上，令人不悦的吱呀声从脚下传来，他咽了口唾沫，看向微微向下凹陷的铁板，原先用于支撑这个平台的柱子被那些废水腐蚀得不成样子，他脚下的平台摇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坍塌。
“没办法支撑你们的重量。”他对着几人说道：“我一个人应该没问题！”
“小心点，希，莹雪，把绳索延长。”尤冬对着几人说道，从背包中掏出绳索。
他们的绳索上有着很结实的扣子，能够相互勾连以延长距离，也能够当作速降绳用，自然，望不需要这点。他瞥了一眼闲庭信步一般在钢索上行走的望，拥有超人的身体素质这点，还真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
“出什么事就拉绳子！”
“知道。”
帆梁举起尤冬丢在下方的萤石棒，照亮周围的环境，然后向前方走去。
这里曾经应该是类似中转站的东西，他走到一间小房子里面，看了一眼倒在椅子上的骷髅，他把椅子踢开，那被风化的残骸倒在地上，化为碎片。
上面的推杆上满是锈蚀，他试着拉动其中一根，操作杆发出沉闷的声音断裂，已经没办法用了。
他的目光落到桌面上的一张照片上，那本应露出灿烂笑容的脸庞们，此刻已经完全看不清了，时间对什么东西都是一视同仁的，至今为止也没有生物能够真正的统治时间，支配一切。
他把照片放回远处，放在墙角的柜子被打开，露出里面那不知道是什么的残骸。
没什么可用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被风化得尤为严重。
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他叹口气，这种事情常有发生，要是每一次探索都会有发现的话，他们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这副模样。
如此想着的他，缓缓的转过身。
铁板发出吱呀声，那如同黑夜一般的眸子和他对视，他下意识的拔出匕首，但对方却发出细小的尖叫声退到墙角，他的手臂挡在自己的身体前，那漆黑瘦小的模样似乎是在求饶一般。
对怪物不应该有怜悯之心，本该是这样，但…
那意义不明的声音，似乎是在和他尝试交流，他把匕首稍稍放下，另一只手抓住腰间的绳索。
“你是什么？”
他将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想法付诸实际，那个小小的黑色怪物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那双眼中满是茫然，他叹了口气，在心中嘲笑自己的愚蠢，看向对方的手指。
上面没有利爪，那微微张开的口中也看不到足以撕裂皮肉的尖牙，是未发育体吗？
那些无关紧要。他直视着那个家伙，缓缓的退到门前，它没有别的动作，攻击，防御，或是逃跑。
什么都没有，就只是直直的看着他。
帆梁转过身，而那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语调，也在此刻响起。
“你是…什么？”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但来源自然而然，不是他自己。
他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方才躲在墙角，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的那个家伙此刻来到了他的面前，那如同干瘪老人一般的口一张一合。
“你是什么？“
这句话，和他所说的完全一致，甚至没有音调上和感情的不同，他愣在原地，一瞬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对于他而言十分危险的举动。
他蹲了下去，眼睛直直的看向那个黑色的怪物，缓慢，犹豫的伸出手去，黑怪没有躲避，他的手放到了对方那相较于人类明显过大的头颅上。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对方自然而然不会有精神感知能力。
“我要带你回去。“他下定决心般开口，不知道是在对它，亦或是对自己说，他伸出手。
但这次，它却选择了拒绝，它后跳一步，攀到不知通往何方的管道上。
“快走。”
那同样是帆梁的声音，但他无法理解那其中所蕴含的意义。
“等等！”
然而，对方却先他一步离开，隐藏到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他一个人留在原地，伸出的手停滞在黑暗之中。腰间的绳索传来拉动的感觉，他回过神来，快步跑向入口处。
只留脚步声在黑暗中回荡。
“找到什么了吗？”
“嗯，但我想之后再说。”
尤冬看了一眼他空空的双手，点点头，伸出手去，帆梁抓住他的手，摇晃着站到钢索上。
要专心做的事情，此刻只有一件。
他们缓缓的落到地上，那脚踏实地的感觉足以让包括望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一口气，尤冬轻轻的踩了踩脚下的地板，沉闷的感觉透过靴子传来，十分踏实。
被遗忘的缆车呆呆的挂在入口处，那和钢索相连的扣带已微微带着锈色。在黑暗中行动太久，那逐渐涌上的压抑感能够让人发疯，但，他们也别无选择。
帆梁把水壶放到嘴边，用那带着香甜气息的水液稍稍灌溉喉咙，水里面馋了一点葡萄酒，在这样的情况下，是足以放松心情的东西。
他们走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缺氧或是中毒的表现，想必这里也存在某种与外界相连的通风设施。身体十分冰冷，汗水已经浸透了他们的衣物，那镶着铁板的皮革护具此刻也显得十分沉重。
“周围没什么东西。”帆梁转过身说道：“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好。”尤冬点点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把萤石棒放到无人中间，那微微亮起的光已经足以驱散黑暗。
即便没有火焰带来温暖，但彼此相互依偎的几人，还是能够从彼此的体温中感受到安心。
“那么，说说吧。”尤冬从背包中掏出熏肉和面包：“你找到了什么？”
“嗯…某种很有意思的生物。”帆梁咬了一口熏肉，组织着语言：“该说…有智慧？我不确定。”
“有智慧？你和它交流了吗？”望开口询问，帆梁摇摇头，但又点点头：“虽然我不确定那是否能够被称作交流…但他能够理解我的行为这点，我倒是十分确定。”
那被盐渗透的苦涩感微微渗透舌尖，他就着水壶将其咽下。
“长什么样子？”尤冬接着话茬询问，帆梁叹口气。
“就收我们之前杀掉那些怪物的样子？”
“那些玩意可不像有智慧的样子。”
“不一定。”莹雪摇摇头：“你可不能吧‘能否理解人类’这件事当作有没有智慧的举动，能够理解彼此的行动，能够听从确切的指挥，这已经被当作是有智慧的表现了。”
“…这点我还真不清楚。”
还是多长长心吧。莹雪长叹一声，抱住坐在她身旁一言不发的希：“不然的话，有人会不开心哦。”
“我会多注意的。”他苦笑一声：“那么，具体方面？”
帆梁将他方才所经历的徐徐道来，几人沉默着听着，直到帆梁吐出最后一个字。
“模仿你的语言吗…”尤冬摸了摸已经微微长出来的胡子：“要是真的这样，那可就麻烦了啊。”
“我同意。”望也开口：“说到底，那也就是我们能够毫不顾忌的向对方挥出武器的原因。”
“不止是这一点，若是那些家伙都拥有这样的能力的话，以后想要探索可能会相当困难。”他锤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说起来，那些家伙确实会用声波攻击。”
“总而言之，这就是大概了。”帆梁叹口气：“跟你们说一声，大家都提个神。”
尤冬点点头站起，捡起萤石棒，而这也象征着休息时间的终结，他拧开水壶的盖子，咽下最后一口面包。
“老梁，我们去前面侦察一下。”尤冬把水壶放回腰间，擦去嘴角的水渍，帆梁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帆梁不自觉的捂住自己的鼻子：“这股味道真是…”
“难以形容。”尤冬同样皱起眉头，那股带着腐烂和陈旧的气味，自己已经十分熟悉，但…
这股感觉于之前，明显不同，那迎面而来的气味和坟墓相似，就像是无数人那消逝的生命被胡乱的揉在一起，发酵，沉积一般。
那毫无疑问是死亡的气息。
“前面有楼梯。”帆梁扬了扬萤石棒，指向前方，那楼梯凹凸不平，似乎被灰烬和碎石掩埋过一般，透出淡淡的黄色。
尤冬点点头，迈出脚步，清楚的碎裂声在脚下响起，他低下头。
那是被他踩碎眼眶的，人类模样的骸骨，而也是此刻，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劲。
那如同地毯一般，厚厚的附着在他们脚下的东西，并不是尘土或是遗迹一类的东西，那些…
是过去人类的残骸（Rem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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