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沙发未免过于柔软了。
他叹一口气,有些不舍的从沙发中站起,摸了摸腰间的硬块。
还有时间啊,他如此想着,背起手走向自己的家。
他自小就生存在这里,他记得每一个仆人的脸,也不会忘记这里的一砖一瓦。他熟知自己小时候在这里奔跑的模样,也任记得父亲的责骂声穿过走廊。
这是他的家,是他生活,存在的地方,而现在…
他的一生,也会在此终结。
“希尔先生。”
他转过头,一个女仆对着他深深鞠躬。
“嗯?你们为何还留在此地?”他有些疑惑的问道:“请…快点离开,难道说还有什么未尽之事吗?”
“不,能烦请您到主厅来吗?”对方十分坚决的开口,他苦笑着点点头。
主厅里有些什么?他自然十分清楚,不过,自然而然…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亲眼见证这一切。
他踏出的脚步声回荡在主厅之中,他的视野颤抖着,脸上那平淡而带着悲伤的表情也逐渐消退。
那密密麻麻,围绕在他身旁的…
“你们…是…”他想说些什么,但,无论什么话语在如此场景面前都显得不合时宜,人们脸上的表情,那微微传来的啜泣和低语,便是这场告别宴会上最适合的背景。
无人说话,无人走上前来,他们的眼神化作五彩的光,而光芒的中央,是背着双手,扬起头的他。
如此这般,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的开口。
“谢谢大家。”
这是他所说的第一句话,而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的喉咙就像是被什么梗住了一般,他低下头,用袖子擦脸。
啜泣声从人群中传来,他假装咳嗽了几声,再度开口。
“在这之后,你们会失去靠山,我已经将除了这座宅邸之外的所有地方捐献出去,今后,你们要靠自己。”
“想必你们会被欺压,被那些家伙掠夺,嘲笑,但,请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今后,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如何,请活下去,明天总会来临,你们要将伤痛留在现在,无论经历了什么,无论被如何打压,明天总是新的一天,你们要是放弃了,那么,你们所遭受的所有苦难就没有意义了。”
“忘记这个地方,忘记这个地方发生的一切,忘记我,忘记你们的过去,但是…”
请牢记你们的未来。
人们缓缓散去,留下的只有寥寥几个人。
“我们已经无处可去了。”
在他开口前,以张为首的那些家伙就苦笑着开口:“希尔先生,还请不要辜负我们的心意。”
“您能够在我们这群家伙最需要的时候收留我们,把我们从那些人模狗样的家伙中保护下来,我们的性命本应在数年前就结束,是您为我们搭上了新生的桥梁,这恩情要是不还,只怕阎王都不肯收我们哩。”
“那还真是…”希尔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不符合他身份的笑容。
“那,能麻烦你们准备一下吗?”他透过雾蒙蒙的窗户看向外面:“应该没有多少时间了。”
尖锐的刹车声透过花园传来,他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因此发生任何改变。
他已孑然一身,若是硬要说还有什么遗憾…
他从腰间拔出那把没有什么雕饰的手枪,上膛,放到腰间。
木门被一下撞开,身着如墨般漆黑制服的家伙们冲了进来。
希望她,能够活下来吧。他平生第一次向着神祈祷,将自己的手伸到腰间。
“希尔,希斯托利亚。”
身着黑衣,面色如铜般的男人迈着大脚步走入他的大厅,钢铁发出碰撞声,一眨眼的时间,他已经被那些黑衣的守卫所包围。
他们的枪没有瞄准自己,但,保险却已经打开,他不动声色的坐在沙发上,看向眼前的男人。
“阁下,这是何意?”
“你心知肚明。”男人的声音冷得让人胆寒,但希尔的面色却丝毫不变,男人上前一步,那墨镜下的双眸如刀刃,迎向他的目光。
“以塔楼的名义,宣读你的罪行。”
“其一!”男人提高音调,士兵上前一步。
“违抗‘管理者’的指示,拒绝将名下种植园以及医院,学校捐于塔楼,并私自将其挪让于中层!”
“其二!”士兵举起枪。
“违背塔楼条约,私自藏有军队以及全自动武器,重武器若干,私自攻击贵族“法斯塔”,并将其资产归为己有!”
士兵手中的铁铐泛着寒光,男人那自认为正义的审判,在他的耳中只不过是一件掩盖腐烂的可笑皮囊。
“其三!”
“于商讨会上,伙同叛乱者,窃取塔楼机密,企图造成楼层叛乱,引起公众恐慌!这是阻碍塔楼,阻碍人类进展的重罪!”
“综上,希尔-希斯托利亚,以塔楼以及管理者的名义,在此剥夺你的贵族权力以及旗下所有资产,旗下所有皆归于塔楼,即刻执行!”
而他们现在,还在幼稚的认为,自己有权力去审判他人,随意剥夺,索取。他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卫兵走上前来,他抬起头。
枪声响起,卫兵的血溅到他的脚边,那被子弹掏去半边的脸露出他身后举着枪的男人的模样,枪火一瞬间响起,墙壁一瞬间就被粉碎,血液混入玻璃的碎片之中,映出士兵脸上狰狞的表情。
他站起来,当男人看见他手中所持的东西而下达指令时,一切,都已经太迟。
他按下按钮,火焰,咆哮着吞噬一切。
漆黑的烟雾翻腾而起,贪婪的吞噬着远方的景色。
那如同惊雷般在他们耳边炸开的,毫无疑问是炸药的声音,枪声如同暴雨般的前奏响起,他身边的女孩哭喊着想要挣脱开他的手。
“那是…什么…?”帆梁呆呆的望着那被火焰和浓烟包裹的建筑,手臂已经止不住的颤抖,他看向自己身旁的尤冬,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一般,努力的想要撬开那扇封锁着密道的门。
“希尔先生…他怎么了?”
他转过头,一把揪住尤冬的领子,尤冬手上的开锁器因此断裂,他有些烦躁的挥开帆梁的手,用单手接着撬动那有些锈蚀的门锁,帆梁转过头,咬紧自己的牙关。
“我要回去找他。”他如同自言自语,又或是对着尤冬告知一般开口,然后拔出自己腰间的枪。
“你想死吗?”
“他救过我们的命!”
“那又如何。”尤冬淡淡的开口,一把将差点挣脱的女孩拖到自己面前:“这次他可救不了你了。”
“你…!”
“你口口声声说要去救他,你又知道他要面对什么?”开锁器再次断裂,尤冬从工具包中又掏出一根:“对于他的处境,你又懂些什么?”
他将自己女儿托付给陌生人的决心,他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付之一炬的决心,他到底是面临了什么,才会做出如此决定?
他所面临的东西,那个男人所面临的东西,是区区一个孩子能够承受的吗?
自己的决心一文不值,无论如何努力,无论如何奋斗,自己能做的事情都不会改变。
这就是这个操蛋的世界。
门锁发出轻响声,他转过头,将那片枪声与爆炸埋与心中,尤冬看了一眼女孩,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女孩却一把甩开他的手,尤冬后退一步,女孩的身影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巷道之中。
帆梁回过头看了一眼尤冬,对方似乎楞了片刻,当二人的目光交会之后,他沉默了半响,吐出一个字。
“追。”
女孩的动作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帆梁跨过那双被她丢下来的靴子,拐角很多,这里的构造和中层的截然不同。
这里毕竟是她的家啊,他稍稍放慢脚步,跟上尤冬,但又不至于让女孩的身影消失。外套,围巾,她将一切会影响她速度的东西抛之身后,追寻着那即将失去的东西。
宅邸,已经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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