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肮脏而杂乱,腐烂的气息扑面袭来。
“休息一下。”帆梁小心翼翼的将女人放到墙角:“哪里受伤了吗?”
“不,没事。”她咳嗽着,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但即便是帆梁也知道那个笑容在撒谎。
“我就在这里。”帆梁坐到她的身边:“我们一直等到你好了再走。”
尤冬没有说话,他看向女人,对方对着他点点头。
“走了。”
尤冬淡淡的开口,拍了拍希的后背,对方受惊般跳了一下,转过头颇有些慌忙的赶上尤冬的步伐。
“他们…怎么了?”
“…”女人举起手,轻轻的抚上帆梁的脸颊,将他被黏在一起的发丝缓缓分开。
“姐…你怎么…”
他有些疑惑的顺着女人的手臂看去,那原先被她缠在腰间的衣服已经被完全浸透,变成了深色。
那是血的颜色。
他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看向面色苍白的她,呈现出那种面色的原因并不是出于恐惧或是担忧,他伸出颤抖着的手,轻轻的揭开那件衣服。
那是足以让人感到绝望的伤口,他能够看见那破口中蠕动着的肠道,也能够闻见那从伤口中流出的液体中的腥臭气味。
“不…不,不不不!”他的脸一瞬间变成了苍白的颜色:“什么时候…一定有办法,绷带,绷带!”
他手忙脚乱的翻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医疗物资:“我去叫他们…”
“听我说…好吗?”
“不,你不要…不要说话,我…我来救…”
“她已经没救了。”
尤冬的声音自门前响起,他抬起头,用那泛着泪光的双眸看向眼前的他。
“左侧肾脏损毁,肝脏破裂。”
他摇摇头。
“没救了。”
“你…胡说!”
他用嘶吼一般的声音顶撞,仿佛想要借此压制那一瞬间涌上的绝望。他本以为尤冬就会那样,站在不远处,冷眼的看向自己。
但这次不同。
他被一把按倒墙上,尤冬抓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她的位置。
“睁开眼,看着她。”
他用低沉得令人恐惧的声音开口:“看着她,然后告诉我,她还有救。”
“来啊,告诉我。”
他一把揪住帆梁的领子,瞬间拉近二人的距离:“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好好听她想说的话,不要…”
他的眼神一瞬间移到别处,帆梁张了张嘴,尤冬一把把他推到女人旁边,转过身离开。
门重重合上,他呆呆的看着尤冬离去的背影。
“现在…能听姐姐说话了吗?”
那声音已经十分虚弱,维系她生命的纽带已经脆弱得和琴弦无异。他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断掉,他意识到什么,蹲到她的面前。
“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
她又一次伸出手,搭在帆梁那颤抖的身体上,他低着头,用头发掩盖自己的面容。
抬起头来!你这个懦夫!
帆梁对着内心深处的自己吼叫,将那个把头埋在臂弯里的孩子扯到现实中来。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逃避也不会改变,就算哭泣也于事无补,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就只有…!
他抬起头,用那泛红的双眸看向眼前逐渐模糊的身影,那双曾经让他感受到过温暖的手为他擦拭去那片迷雾。
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张了张嘴,但却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真是抱歉,明明是…这个时候…”
我却完全想不起要说的话,我真个不合格的姐姐。
抱歉。她的嘴唇颤抖着,如此说道。
“没有这回事!”
他用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声音否认,他一把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用那颤抖声音又一次开口。
“没有…那回事…我…我…”
“嘘…”她伸出手,将他抱入怀中,用自己那残破的身躯去承受他的一切重量。
“你接下来…要好好的活下去。”
那轻柔得如同云朵一般的声音飘过他的身旁,他呜咽着应答。
“到下层去…和那两个孩子一起。”她轻轻的抚摸过那瘦小的身体,声音已经逐渐飘渺。
“你们要…相互依靠,不要抛弃对方。”
“要相信他们,要被他们相信,要成为能够站在对方背后的人,今后,你们就是彼此的一切。”
那弦已经将要断掉,那风中的残烛已经无法承受时间的怒涛。
他意识到这点一般将那身体紧紧抱紧,要说的话很多。
很多。
小时候偷吃过的她的零食,她当上见习侍女后抱着衣服睡觉的模样。
一起向老师请教时受到的责骂,从高处跌下来后她为他包扎的伤口,父母离去之后,那将自己抱紧,为自己拭去眼泪的模样。
他们一起渡过的日与月,他们一起点亮的长明灯,一切的一切,无法言喻的感谢,深藏心中的依赖,彼此之间的吵闹,不情不愿的道歉。
那便是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那便是他们想要向彼此所传递的情感。
但,现在…
“我爱你。”他从呜咽中挤出这句话语。
“我也是。”而她用笑颜给出回应。
生机正从那残破的肉体中消散,和那恋恋不舍的灵魂一起。
男孩紧紧的抱住自己那即将消散的她,将对方留下的最后的温暖埋藏在心中。
手臂垂下,那合上的眼睑中…
映照出他的模样。
尤冬靠在墙边,漠然的把子弹按入弹匣,沉闷的声音响起,如同钟表的倒计时。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公。
唯独死亡,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抱着那具已经毫无生机的躯体缓缓走出,希一言不发,站在尤冬的身后。那颤抖的模样,想必是因为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我要…带她回去。”
帆梁的声音飘渺,细弱,但却不带有一丝迟疑。
那缓缓迈出的脚步,朝向一个方向。
“我不能…把她留在这里。”他转过头,用带着恳求的眼神看向二人。
“帮帮我。”
回去的路十分漫长。尤冬把弹匣按入枪中,看向那已经不会再站起的躯体。
死亡。
无论安葬在什么地方,无论那具躯体上曾经承载着什么东西,死亡这件事实都不会改变。
再华丽的棺材也没办法让人起死回生,这件事,是不可逆的事实。
因此,死了就是死了。
无论如何悲伤,无论如何难过,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为已经没有办法挽回的东西投入过多的东西这件事,本身就是愚者的行为。
他看向街道。
回去的路十分漫长,三个孩子,带着一具无法移动的躯体。怪物在游荡,战斗,逃避,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他看向身后。
入口就在下方,没有破坏的痕迹,大门敞开,只需要短短几步,就能够迎来新的希望。
他看向帆梁。
那张脸上满是坚定,即便被泪水糊满,即便那悲伤还未离开,但,那双眼中所透露出的愿望却是如此坚定。
子弹入膛,他沉默着点头。
“动作快。”
脚步声沉重而急切,那具肉体上,已经没有灵魂寄托。
为什么要答应这个请求?为什么选择和他们一同前行?自己一个人,想必能够生存得更好。
只要拒绝就好,只要离开就好。
但,不知为何,心中的声音却在反抗,在那被孩子如同堡垒般围起的心防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反抗。
他迈出脚步,站在他们的前方。
不愿再孤单一人了。
没必要,再孤单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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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上面有人来了!”
“艹,又是那些看门狗?”
站在门前,拿着沉重镐子的男人粗鲁的走入楼梯之中,透过带着锈迹的观察窗看向外面。
“哪来的人?”
“额,低头。”
另一个男人用难以置信的声音开口。
“是三个孩子。”
“啥?孩…”男人的目光移到下方,那被破烂斗篷和血污所掩藏起来的,赫然是三张稚嫩的脸。
“快!开门,把医生叫来!”他有些惊慌般大吼,掏出钥匙插入门中。铁门发出吱呀声打开,那三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还真是孩子…
一阵风吹过,轻轻扬起他们身上的衣服。
“什么…你们没事吧?”
“没事。”他按向自己的腰间:“我们,能加入你们吗?”
“啥?”
“加入…”
“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另一个孩子打断他的话语,上前一步:“外面好多怪物…还有那些拿枪的家伙,我们的家被…”
“拜托…”这次换到那个女孩开口,男人愕然的看向那被绷带包裹的左眼,转身一脚踢在呆呆的看着三人的一个守卫上。
“还不快去,找点吃点,烧好热水,弄好床!”
他转过身,蹲下来,看向三人。
“没事的,你们到现在就安全了。”他苦笑一声:“虽然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但,我们会照顾你们的。”
“有劳…”
“谢谢叔叔。”
男人露出一个和他面容不符的笑,站起身把门关上。
“对了,你们,后面有人吗?”
“没有。”
领头的那个用如同成人般低沉的声音开口,他缓缓的掀开自己头上的斗篷,露出那双透彻的双眼。
“我们,就只剩彼此了。”
1.5卷,完。
尾声
大家好,这里是作者,月末了水一下字数(bushi)。
还是老规矩,感谢大家能够看到这个地方,鄙人从内心深处感谢你们的支撑。
支撑,是的。
写小说的想法,自高中就一直有,现在好不容易能够有了实现的机会,却发现这条路远比自己想象中艰难。
也曾有过要不干脆撂挑子不干了的想法,但看见自己曾努力写下的那些话语,却总是能够想起过去的自己。
每一个评论,每一条鼓励,每一个赞,每一个收藏,这些都是我前进的动力,都是我能够坚持到现在,想象中大家的面容敲下这几个字的动力,每天更新之后,都会抱着忐忑的心情期盼着自己头像下亮起的红点,期盼着你们所留下的,新的评论。
会有灵感枯竭的时候,也会有挑灯夜战奋笔疾书的时候,现在回头看看自己写下的每一个字,常常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写了多久,回过头去看看自己稚嫩的笔风,还是会有想给自己两个巴掌的冲动。虽然现在的自己还是没有多少成长,但看见大家对于该做的评价,还是会感到由衷的开心。
屏幕后的各位,想必都十分温柔,你们的鼓励我都会永远记得。
相逢便是有缘,开卷,便是圆满。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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