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枯萎,坠落,溅起泥泞。
汗水划过他脸上的伤口,撕咬着他的神经。
他挥去防尘盖上的泥泞,用缺损的照门对准前方那令人恐惧的存在。
然后他扣动扳机,没有任何预警,没有任何铺垫,子弹就这么飞出,吹响战斗的号角。
没有思考战术的余地,没有考虑周遭环境的余地,这是场完完全全的遭遇战,唯一能够依靠的…
就只有那所谓的信任,以及不可预测的运气。
众神掷出骰子,翻滚着的点数将要决定他们的命运。
子弹撕裂对方那伤痕累累的身躯,没有了鳞片的阻挡,那身躯即便再强壮也不过只是血肉,溅起的血雾如同漫天的红旗,对方苦痛的哀嚎如同前进的战鼓。
巨鳄咆哮着,将自己的身躯潜入泥泞之中,三人背靠背,警惕着这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
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能够听见的只有心脏的鼓舞,他从沾满泥泞的弹挂中抽出新的弹匣。
指针缓缓转动,时间在其中流逝。
巨大的身躯扫过从高处垂下的绿藤,带着碾碎一切的决心,那黑影一瞬间遮住他的双眼,即便是枪焰也照不透那片黑暗。
他狼狈的向一侧翻滚,巨鳄的身躯锤一般砸到他们刚刚所在的位置,溅起的石块和水泥擦破他的脸,他抓住枪站起,但死亡却已经近在眼前。
躲闪…!意识到这点的他翻向一旁,但却为时已晚。
但所幸他还有同伴。
枪声响起,巨鳄的攻击方向稍稍偏移,牙齿滑过他的小腿,扯下一片布料,莹雪还来不及为自己的成功高兴,耳边就传来了破空的声音。
那巨大的尾巴径直砸到了她的身上,她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被击飞出去,砸到树上,瘫软下来。
“混蛋…!”他推动保险,将枪口对准那双扭曲膨胀的眼睛,子弹争先恐后的飞出,但都大多撞击到了那坚硬的鳞片而弹开,仅有几发钻入了那破损的血肉。
巨鳄发出痛苦的嚎叫,将目光对准帆梁。
身体先于大脑行动,他的身体飞扑而开,重重的砸到泥沼之中,泥泞灌入他身体的每一个缝隙。
这片沼泽足有腰深,而且在这里…
他抓住岸边站起,身体却踉跄着再次倒下,泥沼抓住了他的双腿,哪怕只是迈出一步都十分艰难,泥浆从头顶滑下,双眼唯一看到的就只有那深不见底的巨口。
他毫不犹豫的蹲下,于是头盔取代他的头作了替死鬼,在那巨口中被咬碎,咀嚼,化为残骸。
远处传来希的声音,勾索破空而出,横在他与巨鳄之间,没有思考,他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滑轮滑动,他用力蹬地,勾索的倒钩刺入手套,鲜血流出,他被扯出沼泽,回到那令人安心的道路上。
但他完全没有喘息的时机。
泥浆伴随着他的血滴一起在空中飞舞,他狼狈的翻滚,闪躲,来到希的旁边。
“最后…一发…”希从口袋中抽出那颗子弹,填入枪膛:“开跑。”
他用身体遮住莹雪,紧紧的闭上双眼,强光于身后亮起,他仿佛能够听见那些隐藏在泥沼中的生物的悲鸣。
他扛起莹雪,希带着实验体,几人开始不要命的狂奔。
“莹雪没事吧?”他喘着粗气,一把抹下自己脸上的污泥,希点点头。
“脑震荡…而已。”
现有战力又少一个,他咬紧牙关,这片该死的死亡陷阱:“能撑多久?”
“一分钟…不到…”希脸上仿佛流露出不甘:“它…在我开枪的时候…潜入了沼泽…”
虽然应该多少有影响,但我们跑不远。她尽可能简要的说道。
这段时间完全不足以让他们跑到实验室的入口,他看了一眼被藤蔓缠绕的标牌,时间完全不够,他仿佛能够听见泥沼被破开的声音。
“总之先离开泥沼周围!在单纯的陆地上作战是我们有利。”他尝试呼唤了一下莹雪,但没有回应,他回过头,莹雪的手紧紧的握着枪,一下又一下的拍在他的背上。
他用身体拨开拦路的藤蔓,这些东西让他烦躁不已,枯萎还没有蔓延到这里,这里的植物还是一样的坚韧,嫩绿,满是生机。
想一想,那家伙会怎么做,想,动脑想!
嘴唇渗出血来,他暗骂自己的无能,用手上的东西能做些什么?能利用的东西有…
“小心…!”
他的身体重重摔倒地上,莹雪从他的肩膀上滚落,那无神的双眼呆呆的看向沼泽之中,巨鳄从沼泽中发动了奇袭,他完全没有注意。
原先烦扰他的藤蔓此刻附缠在巨鳄的身上,似乎是因为刚刚的撞击造成的。他扛起莹雪,用单手举起枪,但手指却颤抖着,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老梁…?”希握紧枪的力度重了几分,帆梁没有逃跑,也没有反击,受伤了吗?
正当她打算做些什么时,帆梁却突然冲了过来。
没有任何想要躲闪的迹象,没有任何想要攻击的迹象,就仿佛那横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段枯木一般。
她楞了片刻,扣住扳机的手停滞了。
那背负着莹雪的身躯踉跄着,摇晃着,风吹动他额前的黑发,露出刘海下那坚定的眼神。
但他就这么跨了过去。
他重重的砸到地上,莹雪从他的臂弯中滚出,躺在地上。
希上前扶住莹雪,有些呆滞的看向那在原地挣扎的巨鳄,帆梁发出一声苦笑,她于是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我有计划。”他坦然的站起,将空弹匣丢在地上,希静静的看着他的双眼。
“是时候结束了。”
藤蔓断裂,那咆哮声再次响彻耳边,他就这么屹立在她们前面,拉动枪栓。
泥块从身上脱落,砸到地上,他就这么静静的说出他的计划,希不发一语,只是将自己身上的实验体放下。
“你和我一起吗?”他伸出拳,希脸上如同面具一般的泥块碎裂,露出那飘动的银发。
“Bien sûr.。”她举起自己的拳头,脸上仿佛露出一丝愉悦。
“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啊。”帆梁苦笑一声,希则是坦然的摇摇头。
充足的物资,完备的计划,以及最重要的…希扫了一眼帆梁,莹雪,轻轻的按住自己的胸口。
能够信任的同伴。她缓缓的吐气,有了这些…
二人的拳头轻撞到一起,帆梁转过头,向与希相反的方向跑去。
没有多言的必要,没有告别的必要。
因为,他们早已战无不胜(Unstoppable)。
勾索轻响,刺入树木,没有了沉重的负担,她的身躯便如同水上飞燕。那在空中旋转转动的身躯,仿佛是在为这场战斗献上最后的舞曲,火焰迸发,那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飞出的铅弹骤雨一般落到“楼层主”的身上。
巨鳄发出咆哮,巨大的身躯潜入泥沼之中,希攀附住住树干,泥沼以惊人的速度被破开,对方丝毫没有掩盖自己攻击欲望的迹象。
如此巨大的身躯,却带不来半点战术上的优势,她用力按动腰间的按钮,勾索松脱,她的身体自然的坠落下去,那巨大的身躯攻城锤一般撞击她方才所攀附的那树木,树根发出惨叫声从泥沼中拔出,向一侧倒去,她轻轻转动手腕,手中的匕首魔术一般出现。。
风从耳旁掠过,但她却如同轻羽般落在了对方那巨大厚实的鳞片上,匕首在空中划过曼妙的弧度,撕破风和叶刺入鳞片的缝隙。
“……!!!”巨鳄调转它那巨大的躯体,反身咬向松开匕首的希,但她却已经抓住了自己腰间的勾索。
巨大的下颚发出巨响合拢,声音震耳欲聋,但却仅仅只撕碎了风,希的靴子蜻蜓点水一般在沼泽上掠过,她举起手中的KS-23,单手将枪口对准那双充血的瞳子。
铅弹理所应当的被那厚实的鳞片弹开,想必造成的伤害完全微不足道,但…
她荡到树干上,带着热气的弹壳坠入泥沼之中,那巨大的身躯发出无声的咆哮飞来,如同脱膛而出的炮弹一般,那渴望撕裂一切的牙齿上下**,将那口中的树木化为碎片。
仿佛电流刺激一般,巨鳄的双眼转向还呆在道路上的几人,巨大的尾巴缓缓转动,扫开植物的残渣。
那是某种职责的呼唤,它的责任只有一个。
那模糊的声音出现在它的眼前,它潜入泥沼之中…
但上方却传来枪响,铅弹透过泥沼,落到它的鳞片之上发出低沉的响声,它无法理解,完全无效的攻击,完全不痛不痒的攻击,自己完全没必要防备。
血和疼痛一起从背后传来,那把匕首就插在那里,那被精心打磨的钢铁上印着某个图章。
但,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匕首没有刺入太深,这种疼痛完全无关紧要。
而冲击也就在此刻传来。
希再次从高处落下,沉重的枪托带着不可忽略的重力锤一般砸到匕首上,血液从伤口处溅出,混入泥沼之中眨眼睛就消失不见,希甩了甩发麻的双手,径直踏在了他的鳞片上,敲击,敲击。
巨鳄扭曲着身体前行,希的勾索垂在她的腰间,缓缓收回,鳞片破开泥泞,钢铁破开泥泞,刺入身体,撕裂血肉的匕首随着一次次敲击越来越深,直至整个刀刃再也看不见为止,但巨鳄的动作却几乎丝毫不受影响,她面无表情的放低身体,重重的踢向刀柄,钢铁再一次撕裂血肉,但,就这点程度也未免过于可笑,巨鳄张开令自己骄傲的下鄂,眼角闪过如同挑衅一般的神色,那个白色的影子从一开始就伫立在道路上,没有逃跑。
火焰再次翻腾,那震耳欲聋的枪声也在此刻响起,那原先不痛不痒的子弹此刻咆哮着钻入它的血肉之中,撕裂它的神经,它的躯体触电一般蜷缩而起,偏离了原本的攻击方向。
枪口还冒着烟,铅弹将鳞片扯落,露出下面那娇嫩的血肉,有几颗铅弹卡在鳞片和血肉之间,但更多的子弹却撕裂开了血肉,她抓住松脱的匕首,拔出。
勾索旋转着飞出,刺入树木之中,被这一级重拳击中的巨鳄也因为痛苦而扭曲,身体一瞬间失去了控制,她抓住勾索,轻巧的落到地面,受身翻滚。
“好了。”帆梁松一口气,对希大喊:“快回来!”
希点点头,向前一个翻滚躲开了巨鳄暴怒的一击,她拉开枪栓,向前奔跑的同时将最后一颗带着标记的弹药塞入枪膛。
她滑到帆梁身边,如同猎人一般单膝跪下举起枪,深呼吸。
一步,两步,巨鳄那庞大的身躯震动地面,在泥土和石头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希倒数着时机,帆梁后退一步,抓住实验体的绳索,用身体护住莹雪。
那巨大的身躯停在了几人面前,仿佛是预料到了他们不会逃跑一般,希静静的等待着,手臂如同钢铁一般。
它在蓄力,她在等待,他在祈祷。
泥块和石块碎裂,溅射而出,那巨大的身躯从地面上扑来,带来漫天的黑暗。
于是她用光芒回应,强光,刺破一切,撕裂开那阴暗。
巨鳄的身躯重重砸下,停在她的面前,却再也前进不了半步。
用藤蔓临时搭成的“网”,忠实的阻挡住了它的步伐,一根有一跟,足有小臂粗细的藤蔓,只有小指粗细的藤蔓,它们编织在一起,组成了这道“墙壁。”
这道墙壁拦不住他们,只要一个人愿意,可以轻松的解开那些绳索,走出,绕过。
但,对于某些生物而言,这种东西,就是完完全全的死亡陷阱。
被强光刺瞎的巨鳄完全不知道自己被陷阱所困,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受到了阻拦,身体再也不能前进。
于是,挣扎对于它而言,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于是,那些藤蔓在那力度十足的搅动下,毫无意外的缠绕上了鳄鱼的躯体,互相缠绕,互相绕紧,想要挣脱就得拥有足以扯断“网”的力量,但想要缠紧却只需要轻轻的转动,扭动,翻滚。
而它的天性,就是翻滚。
藤蔓深深的勒紧它的躯体,它那引以为豪的巨大身体和鳞片此刻反而成了阻碍,在它的搅动下,那些被帆梁拉来道路中央的藤蔓和它们根部的位置逐渐缩短,树木因此弯曲,墙壁因此断裂,但…
它还是抵御不了那些力量。
牢固的藤蔓如同**一般牢牢的勒住了它的巨口,张开的幅度完全不足以咬断藤蔓,那短小的四肢也在这样错综复杂的绳网面前也只是显得可笑,所以,毫无意外。
它被吊了起来,被自然形成的网牢牢挡住,不能再移动半分,它没办法发出咆哮,也没办法活动挣扎,强光闪过,它的眼前却只有黑暗。
帆梁瘫坐在地上,呆呆的看向那被挡在他们身前的巨大身躯。
他不发一语。
希扛起实验体,回头看向帆梁,静静的等待,片刻后,帆梁站了起来,抱起昏迷中的莹雪。
“走吧。”他这么说着,拖动自己的身体。
走吧。她点点头,仿佛要将全身的疲惫和酸痛抛在身后一般,迈动脚步。
而污泥从她的衣物上落下,在她的身后留下难以察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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