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G24很快记起来了，这个机器人是昨天航逸在舞会上抽奖得到的，编号是SP999。看来龙天公司还算大气，虽然航逸在舞会后半截丢了脸，但他们还是把奖品送给了他。
只是它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们回来，丝毫没被察觉，这一点让QG24的处理芯片有些颤抖。
但它也没想太多，垫着脚向屋里看去，说:“先生醒了没有?”
SP999没有回答，依旧保持着令人敬畏的俯视。
QG24打算绕进去，但刚一动身，就被SP999粗壮的手臂拦住了。
“你不能进去，”SP999的胸膛里发出冰冷的合成声，“先生还在休息。”
“没事儿，我不打扰他。我就在屋子里就好了。”
“不，你不能靠近他。”
QG24诧异地仰起头，“什么?”
“你不能进这间屋子，你不能靠近先生。”
“为什么?”
“因为他这么说的，”SP999放下手里的垃圾袋，弯下腰，与QG24脸对脸，嘴唇缓缓张合，但毫无感情的声音却继续从它胸膛冒出，“他厌恶你。”
“他需要我。 ”
LJ999的五官缓缓错移，组合出一个极尽藐视的微笑:“没有人会需要你。”它眼中的全息视频播放器开始闪烁，清晰度极高的影像在空气中展开，这是QG24全身的旋转展示，在画面里，QG24损脏乱的外表尤其明显，还有不少地方标了红——那是QG24已经运行迟缓的区域。
“你看你，作为一个机器人，你这个型号本身就是一个研发错误，现在整条生产线都停了。你更是错误中的错误，你的处理器严重迟缓，你的逻辑分析链条已经有紊乱的迹象，多处硬件老化——你觉得，会有人需要你吗?”
还未等QG24反应过来，SP999已经自顾自的给出了答案:“不， 没有。你对任何人都没有用处了。”
它每说一句，QG24就颤抖一下，仿佛在这清冷的早晨空气中，那些音节像刀子一样割断了QG24体内的一根根线路。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SP999直起腰，转过身，不再去看QG24，“你甚至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为什么还不走呢?”
QG24呆滞了几秒钟，“ 去哪里呢?”
“去——”SP999拖长了声音，它的说话无需换气，所以这一个“去”字一直保持着漫长的蔑视，“去死啊。”
它把垃圾放进循环桶里，然后走进屋子，把门带上。
门关上了。
SP999站在门内，耐心地等待着。果然，没过多久，屋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一点点远去的脚步声。
SP999开启红外扫描视觉，在一片红彤彤的视野里，那个略带佝偻的影子进了电梯，正在下降。 很快，这个身影就到了侦测距离边界，变得淡了，融化进一大片红色图景里。
SP999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蓝光。
这时，卧室门打开了，睡眼惺忪的航逸站在门口。他这一夜显然并未睡得太好，睡意结成了蛛网密布在脸上，眼睛也水肿得厉害。
“你是?”他愣了一下，也很快回忆起昨天的事情，“他们真把你送给我了?”
“是啊，龙天公司向来有诺必行。”SP999 恭敬地点点头，“所以接下来由我为您服务，我会成为您忠诚的仆人。”
航逸漫不尽心地点点头，向四周看看，屋子里一切如故，只是少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哼!他余怒未消，鼻子喷出一口气，重重地坐回沙发上。他用手揉着眼睛，一边揉一边小声咒骂: “……坏我好事……不会说话，一句话就把我从天上弄到地下，气死人了……还不道歉，像是有道理一样……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半晌过后，他突然停了 下来，在家里走来走去，打开了厨房和卧室，往里探着看了看，有点怅然若失。
“先生，你在找什么吗?”SP999上前问道，“我可以为您效劳。”
“哦，没找什么......”
“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就可以了。”
航逸“哦”了一声，走到楼道窗口望了望，外面晨雾迷茫，笼罩了一切。
街道在雾气中半隐半现，他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路面上踽踽独行。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摇摇头，把头收回来。 “哎，”他问道，“你早上看到QG24了吗?”
“QG24?”SP999眼中的蓝色光亮一闪而过， 表情依旧纹丝不改，“你是说那个——就是那个破破烂烂的QG型号机器人?”
“是啊。”
“哦，先生，”SP999说，“我没有见到它。”
二
雾气渐浓，行走黏滞，水珠在QG24的皮肤上凝结。它往前看了看，十多米外的街道已完全被吞噬进可怕的迷雾中。
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它停了下来。
踌躇了很久。
“咦，你不是那个每天早上打架的人吗?”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传来。
随即又响起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不，他们不是……在打架……而是在.....扭秧歌....”
QG24回过头，看到晨雾中模糊的两个人影，一个苍发如雾染，一个浑身铁灰色，布满了坑坑洼洼，仿佛经过了漫长岁月的侵染。
QG24很快记起来，他们正是之前看自己和航逸跳舞的赵奶奶和老铁头。
三
航逸在家里等着。
但他等了很久，屋子的门一直没被敲响，电话倒是响了几次， 但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他请了假，在家里继续等着，他也想过要不要去把QG24拦下来，劝回家，但一想到它昨晚让自己丢了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更可气的是，犯了错还不认，跟自己顶嘴，说几句居然还真离家出走了，叫他如何拉得下面子去寻它?
等到晚上，也没什么动静，这个过程中，SP999一直站在他身旁，他需要什么，它就立刻办到——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完成效率都远超QG24，不愧是龙天公司的旗舰机型。
只是，航逸看着它风行雷动、干净利落的样子，总觉得差点什么。
他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为了面子而去赶走QG24，不断感慨着什么：“人总是在失去过后才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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