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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五人,一剑(6)

21.五人,一剑(6)

我心一脉,秘术·独夫骄固。

剑招落下,气脉滂沱,其心意易见,在人饵一脉的文书记载中,入魔的我心一脉门人称之为“仙法·空中大有”。

说的是将自己的理念凌驾于公理常识之上,其意如独夫之于众生,我心骄固,坠劫不磨。

“……可真有几人能背对苍生,大论黑白?谁能活得一身无垢,衣不染尘?”

“所以,你的前辈撑不过千夫所指的否定,如羊吃草,虎食肉,物定其形,尚不能改。如大渊幽邃,长空深湛的人心,又如何凭你大化黑白,分断清浊——所以,他们知晓,独夫骄固的终末,唯空中大有。”

“……那是堕魔。”

“对,我心一脉修的地仙道,你要修己身,护己性,知我是我,所以不曾放纵天心之染。所以,你的法,太弱了。”

修道修道,道,即是道理,《太上道经》欲我心代天心,再论黑白清浊,可源于自身的道理,想要压倒已成就千万载,名为“文明”的人道,又哪里来得容易。

低头就会轻松,忍从便可得利。无论为官、赚钱,还是修道,捷径总是会有的,少了顺逆之别,正邪之别,自然一片坦途。

至于说走了捷径,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太上道经》讲的是我心代天心,以其中辩驳证得自我擢升。若是修来修去,得了大法力,却修成了天心化我心,由此道统反而以《太上化魔》闻名于世。到底还是不是最初修道的自我,到底算是得偿所愿还是行差踏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从来没有堕魔愈强的道理,只是自毁自折,来的一时快意罢了。”

“对,萧声陌你有大好的道途,所以不比入魔的前辈,不曾自毁自折,所以你的气,压不倒我的意。”

秘术·独夫骄固,贯彻萧声陌其人心意,既固且直,比那压杀的那秘术·彼我一如更重杀破,此招一出便破了何闻道道身,且打散肺中金气。

他稍稍张开嘴,吐出一口血气,然后咬紧牙关,不允许自己哀嚎或颤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还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不能退——

人饵一脉,火德灭怨清正杀法——

曾为周之正祭,人饵一脉的术法从来堂皇大气,即便以红尘怨气为护道手段,用出来也让人一见便是不偏不倚的正道风范。

这一式术法不强,众所周知,在古典修道者的传统中,方寸境以下的护道手段随便练练就得了,有天赋的弟子能很快走过最初的管窥、同渡、照夜三境,所以干嘛让自己孩子还在快速成长期就出门打拼呢。

直到照夜巅峰要融一点金性不朽才是难关,这才会放后辈出山门游历,而到了这个程度,干脆直接练方寸境的攻杀仙法,对悟道也有补益。

——至于说那些天资不足,修不到照夜,就算用上仪轨秘术也碰不得方寸仙法的平庸弟子咋办?

——修不到照夜境,在方寸大能和道衍真仙看来,这水平和凡人有什么区别?他们对凡人是怎样忽视,对这些平庸者就是什么态度。基本不会传下专门为低阶弟子准备的术法。

这“火德灭怨清正杀法”,也不过是小道术法,并非以“我道覆及宇宙”的方寸仙法,只是天地元气的应用,说巧妙也巧妙,却奈何不得萧声陌以“我心大化黑白”张开的黑白二气之界域。

修道者的擢升是全方位的,真气构成道身,为全知全能的境界打下基础,速度、攻击、防御,一个都不落下。

何闻道只是用来传递一个信息——你的仙法奈何不得我,我还有余力反击。

同为照夜巅峰,两人的道行仍然有差异,何闻道能拿到一百分是他有一百分的本事,萧声陌有一百分,是因为照夜境上限只有一百分。

他始终没打算正面击败萧声陌。

战力差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最开始在最开始的交谈中就讲过,重要的从来不是胜负与黑白,而是他的求道。

在做过一场之后,他还要用灵宝完成擢升,破关方寸。

他只要个平局就好。

兵家祖师孙武,于《孙子兵法》中有言:“求其上者得中,求其中者得下,求其下者无所得”,战争军势有一种理解,百家武人在死斗中又有另一种理解——心生退避之意,未战便先输一半。

细究其因,还是近前相杀时,剑戟交错容不得半点迟疑,源于本心的意念在内力激发中得以彰显,所谓“既然言语无法相互理解,便凭刀剑”,由此得来。

若是心有畏怯,不敢舍命一搏,招式间的路数必然不协,破绽皆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种人上了生杀场反倒是死得最快。

天罡大神通花开顷刻,讲的便是心念所至,一念花开,一念花落,皆从我心。

仙道也有调用念力的法门,只不过修道者的力量来源于理性智识,通常不需要考虑催动不稳定的念力护道,而手段用尽不得不靠念力拼一把的时候往往也打不出战果,即不适合护道,也没办法用以悟道,所以这一式神通基本没人去练,蛮鸡肋的。

真气由意志操控,黑白二气与生灵恶念不断碰撞、倾轧、吞噬,当中的念头也被碾碎,使彼方得以理解,而何闻道“只求相持”的想法,并不会影响战局,却因照夜境的斗法而得以传递。

所以萧声陌逐渐理解这一切。

视角转到这位天命主人公身上,杀何闻道对他来说,重要么?

不,一点也不,萧声陌自知修道前路,他不图灵珠法宝,杀了何闻道也不会让自己行功大进。

萧声陌只是觉得有理由这样做。

就像街道上有垃圾,看到了便清理掉;山间的盗贼,该埋便埋;天大饥,人相食,他便斩了食人之人。

正如同练就的秘术·彼我一如,他萧声陌即便是死也不会食人,这种惨剧在他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于是,不论缘由,他会杀了食人者。

可以饿死,但不得食人,这便是他立的黑白。

至于灾民不想饿死又该怎样,却不是他能左右的,毕竟他只是个无官无职的白衣散人,他的道无关生死,只说是非。

萧家自顾不暇,萧声陌没有多余的善心外送。

相比百家武人衡量太过宽广的理与义,要兼顾伦常,覆及被愚昧与本能驱动的凡夫,所以患得患失。萧声陌独夫一人,出世高悬,他眼中是非对错来的清晰,且直白,甚至说是冷硬。

当杀便杀,斩断食人之谬理的循环,自我而始,余者不必多谈。

言归正论,萧声陌理解了何闻道的念,对方从最开始就退了一步,不求大胜,求其中而得其下,既然不求,自然与大胜无缘。

所以,何闻道想的是什么?

是各退一步。

既然并非道争,情况并未严重到有你无我,就像何闻道自己说的,“重要的是求道”,既然如此,他会先退一步,为了“相持”,给出一个让强势的萧声陌认同的理由。

所以——攻敌之所必救?

萧声陌不动声色,抱住许凡尘的手臂更用力一些,但随即又否定自己的想法。

自己名声不显,除了年少时与绮丽公主一道诛杀魔头擎日月,此后再也没什么显赫战绩。

何闻道会赌自己去救许凡尘?明明不曾相识,不知自己为人,不知他与许凡尘因缘浅浓。

也许,能作为劝服他认同“相持”的一个理由,却绝非谋划本意。

修道者的一切源于理性,知悉“我是我”才是修道根本,相信自己,同时也只相信自己。

周知卦不可尽算,道难得圆全,修士仍不改齐志,却道:知行难且行,愿算得算尽。切不可自我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我”是改变的力量,意图将一切操于我手,修道者以变求通,以逆求全,概无例外。

玩乐另当别论,事关道途生死,但凡有的选,修道者绝不会赌。

一千个一万个修道者都是如此,凭理性奠基之人共性如此。

最能让他萧声陌,对于理念退一步的,自然是两败偕亡,何闻道需得出示这一未来,方才解困。

战机正在这时到来。

我心一脉,秘术·知命不拜。

这是萧声陌目前在常规范围内,最为适用杀伤,以秘术驱动的方寸仙法。

黑白二气由仙法驱动席卷,添了与天争锋的真意,好似白虎循风落山,苍龙架云登天,凭大势趋成,一切俱不可阻。

威仪压破五毒妄念大不净秘源阵,泯灭阵中孽物亡魂无算,更镇杀不净神将“大畏”,并凭大势退却余下三尊神将。

何闻道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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