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秦让,这位大秦国最尊贵的人物,他能够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他能够完全完整地回忆自己要求摆驾首阳山,朝堂上的大臣们感到为难的神情,也能记得起在首阳山下,礼官拼命翻阅古书,查找帝王与混元金仙相见所行的古礼,最终仓促组织祭典,国师归淼元君上台行祭礼,但她慢悠悠的动作完全没跟上鼓点。
再向前,他还能记得八岁的时候,国师摸着他的头,说“太子要成为个好皇帝哦”,那个清雅秀丽的慢性子女人曾经一度是他梦中的挚爱,他会为了这一句表面功夫的话语而感到被期待,所以真的下定决心苦读经典,成为一个好皇帝。
后来又是人间琐事,磨尽了凡夫俗子的耐性,以及曾经的深爱。
臣子有臣子的想法,氏族有氏族的想法,百家武人有百家武人的想法,他们极少数共同的想法是“什么都不做的皇帝对现在来说才是好皇帝”。
毕竟中央集权制度所在,将权力紧握在手中的皇帝,想要开疆拓土或者建立奇观大业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毁掉现有的一切却很容易。
反对皇帝的提议,已经成了朝堂上大部分人的下意识反应。
仿佛只有秦皇抛下面皮,从朝堂横梁解下始皇帝所设,用以“立斩奸佞”的悬剑,逼着群臣让步,他们才会假惺惺地表达“皇帝不识大体,我辈识大体”的态度,让朝议通过。
秦让真的想要长生吗?
是,也不是。
这世上人总要有个追寻的目标,对于皇帝更是如此,唾手可得之物不值一提,求不得亦强求才是人生——此为常理,朝堂众人也会这般揣测君王。
求长生正是如此,求大权在握也是,求天下九州四海大一统也是——相对来讲,皇帝反倒求长生反倒比余下两者更让朝堂众人松一口气。
大秦需要的是中庸守成,而非明主进取。
秦让的学识足以看透这一点,如果没有思想或者制度或技术的革新,大秦作为王朝的极限,也不过当下所有的疆土,不可再扩。
而变革就代表着刀兵与血火。没必要,大秦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再做什么改天换日之事,秦皇不会造自己的反。
所以秦皇偶尔做一些相对昏庸的事情,反倒能降低氏族和百家的警惕,让他们相信皇帝无意排除异己,独揽大权,因为愿意维稳才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此使得朝堂稳定。
——若真能如始皇一般,徐福携来不死药,自然再好不过,谁会嫌弃自己命长呢。
但不得,也无所谓。
世上大部分隐秘对于秦让而言,都是招手即来,道书传承也是。
作为一个喜欢看书的人来说,闲暇时翻翻挺有意思,然而看过众多秘传之后,问他肯不肯修道,他是不肯的。
长生是求道的副产物。因为只有求道是一件漫长的事。
那么修道者求的道是什么?
秦让只是稍有涉猎,能够理解的唯有道书中对大道的侧面描述:
“大道非人智所能解,非人言所能述,需得扩张视界,增添眼光,向更高更深远的彼方追寻。”
“见大道其色,便求更多,求知即成一切,朝闻道,夕可死矣。”
“其知者非求人,实乃出而逐人矣。其刻深无情者,如鹰犬逐兔。”
……与成瘾之毒,何其相似。
若非大毅力大勇气之辈,能明晰真意,照见本我,余者不敢轻易踏入门中。
如果仅仅为了长生与绝强,强求入道,多争多杀,记载中这般人等往往不得善终。
秦让已然熄了求道求玄之心,人间至尊一世足矣。
他如今才二十六,正是壮年即位,何必预见甲子后事。
原本劳民伤财的祭礼之后,首阳山山人全无响应,秦让已经习惯为维稳而成为丑角,于是他在应该发脾气的时候向群臣表演发脾气,接下来只要回咸阳即可。
北方突厥汗国有异动,南方扶正军有异动,专事交由专人来做,只要秦皇不强行干涉,不生异心,四方镇守自会调兵遣将让一切回归常态,而镇守叛乱大逆,自然有百家武人出手,也不必担心。
只要秦皇不生异心,天下可定。
秦让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回到咸阳,让大秦根本得以安稳,便得九州归心。
而这时候,明明应该应当离去的时候,国师归淼元君突然拜访,发现刚起床的秦让没戴平天冠,就顺手揉搓他的脑袋,并高兴的表示自己走私人关系能带秦让去见混元金仙良。
秦让本应拒绝,他既不想见一个将人世看做乐园的混元金仙,也计划好回到咸阳稳定四方,无论如何都没道理答应国师的邀请。
但那个慢性子女人揉搓他的头发,少有的,能在她温吞语调中听得出高昂情绪,秦让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与她一起拜访首阳山混元金仙。
明明向旁边最信任的内侍使了眼色,让他找个由头支开国师,内侍却仿佛得了相反意义上的领悟,一副了然的神情,当即上前表示之后并无要事,就算有事他也会帮忙拖住其他朝臣。
……这个内侍配得上自己的信任吗?
他在被国师的遁光拉走的时候这样想。
……还是说,这个内侍值得信任到,比他秦让还要更忠诚于秦让的本心。
之后与混元金仙,良,见面并没有预想中的大场面,她在山中亭内,像个凡人一样挥手示意,并邀请两位客人畅饮她“星之侍女酿造的黄金蜂蜜酒”。
只是有些话语,秦让并不是很能理解。
“差不多了,打开直播吧”良如此是说。
好像时间跳过了一段,这句话没头没尾,秦让不能理解其中逻辑,反倒国师仿佛若有所悟,手指轻敲酒杯问道:
“给观止开直播吗?”
“如果他有意愿,最好不过。”
“原来是想见他呀。”
“不,不是想见他,而是想让他见我。”
莫名的交谈到此为止,之后是愉快的宴饮时分。
……黄金蜂蜜酒确实好喝,美味不似人间之物。
当然,作为来时的理由,他也问过良,凡人是否可得长生。
她豪饮一坛,同时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反过来提出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喝酒?”
“因为你喜欢喝酒?”
“这样说不算错,但就像‘人被杀就会死’一样,单列出来没有意义。”
“那么正解为何?”
“因为酒好喝。清酒好喝,浊酒好喝,黄金蜂蜜酒好喝。”
秦让不算是一般意义上爱民如子、用心天下的好皇帝,但他绝对是个足够聪明的人。
他当然清楚良这句话的意思是询问“为什么要长生”。
“因为想要长生”——并不能成为这个问题的答案。
长生是求道的副产物,长生只是一种状态,长生并非大道。
长生之后如何如何,由此继续思考下去,才是问题的正解,阐述明了何谓长生,何种长生,混元金仙才能回答他“能否长生”的问题。
秦让在思考得到答案之前,就先因为酒的效力而失去神智,只是那种感觉似乎并非醉酒,而是仿佛将自我抽离躯壳枷锁——
——时间回到现在。
——秦让再次清醒的时候,是坐在咸阳的御座上。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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