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沉,广袤的森林被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一座雄伟的高山立在森林深处,方圆百里不见人烟。
乔治骑着白马,在树林里慢慢前进着。
他在一口波光粼粼的大湖边上勒马,说道: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扎营吧。”
“绝妙的主意,老爷……”
法芙纳无精打采地趴在马背上,整个人陷在大大小小的行李里。
“我的屁股要炸掉了。”
虽然棕马不敢有摇晃,战战兢兢地走着,但还是硌得她全身都像散架了一样。
“你的用词太粗俗了。”
贝亚德半蹲,乔治轻松地下马。
“那……我的臀部要如焰火般绽放?”
法芙纳懒懒地拍拍马背,棕马也学着白马,半蹲下。
红龙跳下马,圣骑士好奇地问道:
“你是怎么让它这么乖的?奇克脾气可没那么好。”
看来奇克是棕马的名字。
“谁知道呢,龙有龙的办法。”
法芙纳敷衍道,瘫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你要干什么?”
乔治从棕马身上取下行李,低头问道。
“睡觉,老爷……显而易见。”
法芙纳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乔治蹲下身,把行李解开,将里面的毯子和叶包摆在地上。
“忘了什么……”
红发少女翻了个身,思索着。
“啊——”
法芙纳叫出声来:
“吃东西,我差点忘记了……老爷,哪里有食物?”
乔治抬起头:
“难道你除了吃就是睡吗?”
“还有黄金……但这里没有黄金,只有满地的落叶。”
法芙纳遗憾着叹气。
“难怪你那么胖。”
圣骑士语气平淡。
红龙闻言,恼怒地直起半个身子:
“什么!?竟然说我威武华丽的身姿肥胖!”
“圣骑士,注意你的措辞!从未有人敢如此形容我——黄金端丽之王,无尽财富的法芙纳!”
她龇起嘴巴,警告般露出尖锐的虎牙,白皙的皮肤透出愤怒的微红色来。
“我无意冒犯……无尽财富的法芙纳。”
乔治顺着少女的话头接了下去:
“但看看你的大腿与腰间吧……在那里的可不是强健的肌肉,而是松软的赘肉。”
法芙纳头缩进长袍里,盯着自己的身体。
过了半晌才探出头来,恼怒地说道:
“这也是肌肉!只是不太一样而已!”
法芙纳的人躯也不算胖——以人类的审美来说反而有种丰满的美感,只有该胖的地方胖了。
但这要得益于龙族的种族天赋。
龙本身就不显肥胖,强有力的肌肉是与生俱来的力量。
龙也极少有肥胖者,毕竟挥舞翅膀飞行就是最好的锻炼了,更遑论巨龙生性多动,崇尚力量。
而像法芙纳这种常年蜗居于不见光的地底,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呼呼大睡的奇葩可不多见。
以龙躯而言,她也算是肥胖者,只是法芙纳本身就是修长纤细的身型,一百多米长的庞大身躯,有三分之二都是长脖和尾巴。
因此乍看下去,倒也不觉得臃肿。
“我不认为这对于巨龙而言是健康的标志。”
乔治淡淡道。
他在宝库里就已经察觉到异样了。
这头龙虽然强大,但没有战斗的意念与决心,不过是受到可能危及生命的伤害,就畏惧地求饶,甚至不惜为奴。
这不像是龙所应该拥有的心性,甚至不如渺小的凡人。
看来她过去也只是凭借着种族的优势,幼稚地发挥力量而已。
以贪婪而掠夺,用黄金填补空洞的心。
被欲望所操控,在傲慢里沉眠。
漠视他人的生命,却对自己百般珍惜。
法芙纳啊,你是毋庸置疑的弱者。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放过红龙的原因。
不是因为她的花言巧语,不是因为乔治真的需要一个所谓的女仆。
因为乔治怜悯弱者,并发誓为弱者而战。
仅此而已。
尽管他自己还不足以被称为强者,但凡是生命都必有缺陷。
而正因有着缺陷,正因会犯下过错,生命才有进步的价值,才有值得讴歌的美好。
超越过去错误的自己,方能走向更好的明天。
法芙纳也许并不邪恶,也许能够在旅途里让她明白黄金并没有那么沉重,生命并没有那么低廉。
他还很年轻,年轻得无法知道自己是否正确——也许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谁知道呢?
如他对法芙纳所说的一般:
“从未有过如此先例,但值得一试。”
“因为您见识不多,老爷。”
法芙纳还在嘴硬,忽悠道:
“龙的肌肉就是如此柔软且富有韧性……您就像是水井里仰望天空的青蛙。”
“这是谚语吗?什么意思?”
乔治铺开毯子,将每个褶子都顺平。
“您现在的行为就诠释了这句话的意思……”
红龙哂笑道:
“你们人类就是这样……浅薄无知,问个不停……却和小虫子一样,不知不觉就挤得到处都是了。”
乔治对于法芙纳的嘲讽没有理会,他卸下铠甲,脱掉里面的衬衣,露出肌肉分明的上身。
“哦,在场的可还有一位女士。”
法芙纳舔舔嘴唇:
“不过您看起来嚼劲十足。”
她敢这么嚣张,就是看出这位人类圣骑士的脾气好的过头了。
只要不付诸行动,随便口嗨几句也没有后果。
法芙纳唯一担心的就是他这种人往往都活不久。
如今两者灵魂互绑——应该说法芙纳单方面绑定,要是这个便宜主人在契约解除前就死掉,法芙纳也没好果子吃。
她的灵魂会受到巨大的打击,难以恢复。
起码也要等到我自由后再死啊。
这是法芙纳的想法。
“你在地上爬的时候可没有这种自觉。”
乔治站在及膝深的浅水边,用木瓢勺起水,从头顶浇下。
金发湿漉漉地贴在头上,水珠顺着肌肉的轮廓滚动,圣骑士用力地搓着脸:
“我必须承认你的唾液很难洗掉。”
“您应该荣幸才是……龙的唾液是炼金术士们梦寐以求的药材……您可以刮下收集起来,有的是人愿意花大价钱收购。”
红龙懒洋洋地竖起尾巴,摇动着。
“这种药材未免有些令人反胃……”
乔治呢喃道。
“不过我也洗一洗了,那头畜生喷了我一身的恶心黏液……”
法芙纳厌恶地抹抹手,抖擞着,从斗篷里脱出身来,高高扑向大湖。
乔治惊讶地回头,连忙出口道:
“等等,你——”
少女花白的酮躯显露着可观的胸怀,扑通一声砸进深水里。
随后是噼里啪啦的爆响声,赤红的脊背耸起,突破湖面,形成了小岛。
湖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威严狭长的龙首探出头,响亮地打了个鼻息,鼻孔里喷出数米高的水泉。
几尾肥硕的大鱼从升起的喷泉里飞出,落在乔治的身上,尾巴胡乱地拍着圣骑士的脸。
“嗯,这里的水有点浅……”
巨龙嘟囔着,又往里面挪了挪。
……
虫鸣的夏夜笼罩了古老的大森林,丛间萤火虫晃悠悠地飞舞,点缀着幽远的黑暗。
圣骑士坐在湖边,铠甲卸在一旁,俯下身专心致志地钻着木头。
几条内脏被掏空的肥鱼开膛破肚地躺在鹅卵石上,瞪向天空的鱼眼闪过诡异的光。
红龙把身体躲在水里,只露出弧形的脊背线和半个龙首。
羽毛斑斓的鸟雀停在她的背上,蹦蹦跳跳,啄着龙鳞,似乎把背当成了歇脚之地。
汗水从乔治的额前滴下,被钻出一个小口的木头却迟迟没有冒出黑烟。
一道低吼声传来,一缕金红的火星落在干燥的木柴上,火焰熊熊地烧了起来,暖意升出。
乔治抬起头,法芙纳放在湖滩上的大脑袋呼哧呼哧地喘息,竖瞳盯着燃烧的篝火,慵懒道:
“我应该的,老爷。”
被惊动的野雀鼓动翅膀飞走,临走前不忘噗下一坨白色的鸟屎。
“你身上。”
乔治把洗过的斗篷和铠甲晾到篝火边,提醒道。
“什么……哦见鬼……”
法芙纳意识到了,抱怨着抖动身体,把背沉入湖水,洗掉鸟屎。
“我怎么感觉你变小了。”
乔治看着抖水的红龙,说道。
“绝妙的废话,老爷。”
法芙纳习惯性地讥讽道:
“契约束缚了我绝大多数的力量……我现在只有……嗯……几十米长吧。”
红龙还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我想只要长着眼睛的人都会意识到这一点……不过您连生火都那么费力,还敢去拯救世界?”
“我只是做我要做的事情……这个世界面临着危机,总有人挺身而出。”
“是吗……您来自哪里?我可没听说过您信仰的神祗。”
法芙纳好奇地问道。
“我来自优罗巴的罗马帝国……受教会的命令和主的蒙照而来。”
“优罗巴?我听说过那里……是西方的日落之地,有着一群小人在上面打来打去。”
法芙纳听说过那个地方,但没什么印象。
它地理遥远,处于中庭西方的海边,似乎是人类的居住地。
他们野蛮而不敬旧神,在狭隘的土地上打来打去。
“是的,它是日落之地……也是我的故乡。”
圣骑士祖母绿的眼里浮现出孤独的思念与回忆:
“那里没有中庭的奇幻,也没有矮人,精灵……但我还记得那里的葡萄园和清泉……”
“呵,我们的小娃娃想家了。”
法芙纳不近人情地鄙笑道:
“那里土地贫瘠到半兽人都不愿意居住,只有一群蛮族头子打打杀杀……竟然也建立起了帝国?”
“不要侮辱我的故乡,法芙纳!”
乔治猛地站起,顺手拔出圣剑,带着怒意说道。
红龙只是下意识地嘲讽,没想到乔治会在这种事情上动怒,连忙畏惧地潜进水里,不敢冒头。
乔治默默地坐下,收剑入鞘。
他不该生气的,法芙纳未必怀有恶意,她对所有事物都抱着这个态度,只是无意识地发泄恶意。
他应该去引导红龙,让她学会善意。
法芙纳躲在水底,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人类拿起圣剑给她划拉一下。
虽说有契约在人类杀不了她,但作为优势方,不害性命的惩罚还是能做的。
而且法芙纳也不觉得自己履行了侍从的职责。
红龙看着湖底泥沙里缓慢爬行的贝壳生物,注意力渐渐被吸引了。
乔治坐在火边,挑拨着柴薪,心情复杂。
他今天刚对法芙纳说不会对她拔剑,现在却因为一句话就拔剑相向,她会怎么看我?我又该如何去引导她?她会不会不再信任他人?
法芙纳究竟会怎么想?
圣骑士就像一个老父亲一样忧愁。
而法芙纳正在玩贝壳。
贝壳缓慢地往前爬着,但每爬出一段距离,红龙就伸出舌头把它推回去,看它重新再爬。
“嘿嘿。”
法芙纳在水下闷闷地傻笑出声,气泡从嘴边漏出,冒向湖面,红龙赶快闭上嘴。
好饿啊。
从睡醒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就算是巨龙,也要摄取魔力,而光靠如今大气里的魔力还是有点不足,所以就要用外物补充。
以前法芙纳都是啃几口黄金,现在没这条件了,只能和凡兽一样靠血肉来恢复。
但水里的鱼早就远远地躲开了,压根看不到。
红龙深吸一口,把贝壳连带着水草泥沙一同吞入嘴里。
不够。
“……法芙纳……”
声音遥遥地从上面传来。
是人类的声音。
不会要把我骗上去砍吧?希望可以让我合法自卫一下。
也许他比较公平,说不定会解放我的力量。
不对啊,我本来就打不过他。
法芙纳把头埋进泥里,胡思乱想。
乔治站在岸上,呼唤着红龙:
“法芙纳!”
没有动静。
一定是害怕了吧?
乔治已经把红龙当成小孩来对待,却遗忘了以她的年纪,可以当他祖先的祖先。
圣骑士把手里烤得酥脆的鱼放在湖边,落寞地回去。
连学会对待一个幼稚的龙都做不到,我又如何践行弥赛亚的福音?
他质疑着自己。
背后传来水流涌动的声音,乔治回头,看见红龙正嗅着鼻翼,从湖里冒头,长长的舌头卷起烤鱼缩进血盆大口里。
法芙纳尴尬地笑着:
“还有吗?”
乔治一愣,点头: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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