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了。”
对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理实在是没有话可以说。
这样搞得他就好像某个喜欢搞人心态的贝熊一样恶劣。
对方把自己都压过来了，理没有办法做到轻而易举的拒绝。
这份契约毕竟不需要经过理的同意，作为唯一发动的条件拥有支撑契约发动的魔力量以及足够高的契约能力。
毕竟所让渡的权力太多，基本上没有谁愿意发动这种狗屎契约，直到死去，或者说哪怕是死去以后，这份契约的力量都会随着死亡跟着她轮回转世，这样简直和诅咒没什么区别了。
要是想反驳掉这份力量，就必须超越契约本身所带来的规则束缚力。
其实理的本意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结果演变到现在反而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了，这可真是有够巧妙的“逼和”(stalemate)。
虽然表面上是对方没有条件可走了，但事实上是理这边需要面对逼和局面。
说到底，苏菲亚有一点还是赌对了，那就是理在心理上确实没办法下狠手。
也就是说，除了答应这步棋能够使得局面缓解，事实上理也没有足够的棋招可下。
本来就是希望不想扯上这种麻烦，理所以才用刁钻的语言去拒绝苏菲亚，让苏菲亚知道她没有足够的‘筹码’让这盘棋进行下去。
结果现在她确实拿出了足够夸张的筹码，并且提前支付了代价，这就让理没有办法说拒绝两个字了。
他的良心也没办法说‘哎呀你的筹码不够我还是润了吧’这种话，毕竟对方可是把自己作为‘个体’的权力都让渡给他了，这么做属实是像个始乱弃终的渣男。
（哎...没法狠下心也是我的弱点之一啊。）
理清楚的理解了自己作为人类的界限之一。
谁先心软谁就输，理从这个角度来看其实已经和输没什么区别了。
但往好处想想，这似乎也不是件坏事。
自己不仅能得到一位超级漂亮且未来发展潜力极大的吸血鬼美少女，在未来完成她的请求后还能得到吸血鬼这一势力旗子，也许在未来和魔王抗衡的时候还能产生那么一点点助力。
从这些方面想，理应该算稳赚不赔的。
但问题是现在他身上的麻烦不少，还真不一定有机会一个个解决完。
秉着能推完主线任务就坚决不打支线剧情的思想，理所需要完成的计划自然是越少越好。
但没办法，作为人类的‘善’的部分已经将他的棋盘强制逼和了，他只能答应苏菲亚的请求。
“啊，您愿意帮我了！真是非常感谢您。”
听见理愿意帮助自己，苏菲亚的脸色一下由阴转晴，露出了喜出望外地神色，眼看连下跪都要加上了。
“停停停，我得说清楚几点。”
理连忙把她拉住。
为了避免苏菲亚误会，理继续说着他的‘条件’：“第一点，在解决你的事情以后，你先前所说的那些‘报酬’，我同样会收下。”
“没有问题，在结束之后一切交由您处理。”
“第二点。”理伸出了两根手指，“我现在还没有那种实力，你可能还得等很久...”
“这点也没问题，几十年对我们长生种而言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而且我觉得您完全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呢。”
“那可说不清啊。”理尴尬地露出一个苦笑，“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叫终夜理，不要再叫我主人大人了什么的......”
虽然在女仆咖啡厅听这种东西还有点享受，但真要被一个女孩子喊主人，那可真是够让他折煞的。
“哎？这点可以吗，我已经属于主人您的所有物了，您确实是我的主人啊。”苏菲亚有点惊讶，没想到眼前的男人希望她直呼其名，完全没有一点主人应有的态度。
“你就当是我的命令吧，喊我的名字就好。”
理下达了身为‘所属人’的第一个命令，却没想到是在这个方面。
如果真要让这个娇小的异种少女喊自己主人，被别人看到那可真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各种奇怪的称号和xp就会强行扣在他头上，那时候与其面对魔王，不如让他提前打出gg比较好。
“我知道了，理...这样可以吗？或者说我称呼终夜更好？”
“就称呼理吧，别太见外了。”
既然苏菲亚已经算自己人了，那理也没有必要在摆出一副臭脸。
彩无曾经说理经常摆出一副司马脸，那是只有对陌生人才那样，事实上他可是非常‘和蔼可亲、人见人爱’的人。
...
但是，理总感觉有种不和谐的地方。
这几天他碰到的事情太多了，从来到萨诺特湖的那一刻开始，从阿勒托成为勇者的那一刻开始......
遇到的人，碰到的事......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出现。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等着他去解决，就好像，有人刻意安排了这些事情一样。
就像是，无法逃脱的命运一般，在 GM 的操纵下，他会碰到各种“奇遇”，碰到各种看起来像是巧合的事情。
但实际上，这一切都是他人安排好的而已。
（不对不对不对，不可以这么想。）
命运论？
开玩笑，理可是最不相信命运论的人。
命运论的基础是形而上的概念，比如运气，比如宿命。
之所以无法反驳，是因为形而上的概念无法被证伪，但是不能说不能被证伪的就是对的，这在认知偏差里是诉诸无知。
这就和“亨佩尔的乌鸦”以及“恶魔的证明”一样。
堪称诡辩的悖论，造成了‘没有不等于不存在’的局面，因为你无法说它不存在，所以就能用它存在的歪理的覆盖掉你无法证明它不存在的情况。
如果继续想下去，就变相等于承认了命运论这玩意儿。
虽然这几天怪事确实不少，但要说是命运论还是太勉强了。
（...对。只不过是瞎想而已，碰到的事情多也许可能只是巧合呢。）
把这种荒唐的想法抛之脑后，理继续问起苏菲亚的事情：“话说，你这些年是住在哪里的？这附近也没什么可见的房屋啊。”
“理想知道吗？我带你去看看吧。”说罢，苏菲亚小小的手牵住了理的衣袖向着前方走去。
————“这可真是，让人说不出话来呢。”
看着眼前的，连地窖都算不上的地方，理完全想象不出她是怎么在这地方待了几十年的。
仅仅半米宽的小洞，上面只是用魔法造了块大石头压着，让人怀疑里面究竟有没有呼吸孔。
“里面有两立方米哦，足够我一个人躺下去了。”苏菲亚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这种环境一样，还在笑盈盈地对着理介绍自己的住所。
“你，在这里面住了几十年？”
“是哦，虽然曾经住在城堡里面的我，一开始完全不适用这种鬼地方呢。但是过了几十年，现在觉得这里也挺不错的。”
理沉默了。
让他在这待几十年，这不搞人心态吗。
不说几十年，就是待几天理都快疯了。
“你是怎么住的下去的，平时不无聊吗？”
“不无聊。”苏菲亚摇了摇头，看起来丝毫没有说谎的样子，“光是回忆我过去的数十年，回忆我曾经失去的那些日子，就能花费不少时间。哪怕真的感觉无聊了，睡一觉起来就好，反复的回忆与长眠，是治愈无聊的最好良药。”
——你这是自我逃避。
理本来想这么说的，但最终还是没用说出这句话来。
在没有能力改变现状时候，谁都会想要逃避。
从她自己的角度来看，这确实是一个悲剧；若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只能说她的一生充满“戏剧”却“挺有意思”。
人生近视之是悲剧，远视之则是喜剧。
从他人的角度来看，她的复仇故事如果能够成功，那确实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剧本。
如 果 失 败，她在失败后的痛苦结局，以及那永远无法实现的复仇让她在最后产生的那种痛苦，也是一剂不错的良药。
连理也不禁会产生这种 恶 趣 味的想法。
人与人之间，就是靠着这种互不相干，却又充满着善恶纠纷的剧本联系在一起的。
所以，为了保证剧本的完成，理也会陪她走到最后。
这是作为他的“恶”，所诞生的奇怪想法。
“是吗，我明白了。”
一旦从内心诞生这种想法，理就感觉自己的那份恶趣味越来越大，就好像有另外一个人在自己的脑子里看着终夜理这个剧本一样。
不，与其说是别人，不如说就是他的另一面。
被道德和伦理束缚的，天性的另一面。
所以，理做了一件事。
他用自己的脚，把这个小小的栖息地踩塌了。
“唉，唉?理，你做什么呀，我可是还要住在这里的。”
苏菲亚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她不知道理为什么要把她住的这个地方给破坏掉。
“你不是说要我带你走吗，那你还住在这里干嘛?。”
理装作很无辜的样子。
“但是，但是!我也没有地方...”
苏菲亚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因为理主动的牵起了她的右手。
“呀，既然‘不小心’被我破坏了的话，那去我那里住不就行了吗?”
嘴上说着无辜的话，理却故意做了这件事。
“如果...我和你住一起的话，你会有麻烦的...”
可能是被突然牵住了手有些不知所措，苏菲亚脸红着，看起来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着急。
“嘛，如果让你住在这里，那可就是我的失职了。”理爽朗的笑了起来，如果他看着这个剧本完成，那最好的方法就只有让出演这个剧本的人在自己身边待着。
“可是...”
“没有可是，也没有但是，我不会因为你的原因遇上麻烦，也不希望你在复仇中途出现困难，你也希望早点复仇，我肯定得保障你的基本生活不受到妨碍。那么所以和作为共犯的我住，也没有问题吧？这是我的保证，也是命令啊。”
就像是强制她做出选择一般，理说出了命令这个词。
“为了你和我的复仇剧本，你相信你应该不会拒绝。”
苏菲亚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感觉有种违和感。
他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答应了她的复仇呢？
在那温和的笑脸底下，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呢?
苏菲亚不明白，无论是出自好意还是其他什么，眼前这个男人的话语让她无法拒绝，不仅仅是契约的作用，也是出自她内心的想法。
如果不是没地方去，谁愿意住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呢?
如果不是无力复仇，谁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出去呢?
所以，仅仅在几秒钟后，苏菲亚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和你一起走。”
这是接受了愚者邀请的，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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