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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幕

第八幕

我威武慈爱的王:

我们的探荒队已经到了旧世界的角落,这附近的一切都奇怪的让人难以置信,地势高大宽阔,北侧又是一直都能看到大海的长滩,我们在这里休整了一段时间。整个拓荒队的人数比起出发时只少了不到两成。这都是靠着克里斯塔普斯王储殿下的高超指挥才能才得以实现。剧本地的沃尔夫冈所说,如果翻越了这片漫长的高地,应该就能到达新世界了。

不知道在卓露依大要塞的我英武的王又杀散了多少次愚蠢不堪的德库玛人。前几日,我听闻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回响,在天空中盘旋不散好久。而后大海突然失去了碧蓝的色彩,变成了深邃粘稠的绿色,紧接着吹来了翡翠一样的大风,那风似乎有着恶毒的诅咒,但凡被翡翠大风吹到的人,立刻就会全身长满翡翠,继而碎裂死亡,想必这一定是德库玛人的邪术!当时拓荒队躲在背风处休整以躲避普通的海风,因此大部分人都得以避开了第一阵翡翠大风,当我们一同祈祷我们慈爱的王能保护我们时,大地也开始了颤抖,地面像是动物的皮毛一样被反复揉搓,混乱之间,竟在海边的长滩上升起了连绵的大山,将翡翠的大风拒之门外了!感谢我们万能的王,一定是您的护佑才让拓荒队的大部分人躲过了这一劫。

只是,翡翠大风发生时,克里斯塔普斯王储殿下正在北侧的迎风处,对一些意欲逃离拓荒队的平民施以“教育”,因此殿下首当其冲地被翡翠大风吹倒,半个身子都变成了翡翠,我们正竭尽一切方法和资源来救治克里斯塔普斯王储,请您放心,殿下一定能健健康康的到新世界,建立我们的秩序。

当我们重整好拓荒的队伍时,发现这片高地的高度陡然上升了许多。在北边长滩上升起的群山,与原本就存在于这里、那片南北走向的山脉在这里交汇,几乎挡住了我们继续向西南前往新世界的路。所幸的是经过我们的侦查,在两大山脉的汇合点,有一片还算宽阔缓和的山谷,我认为只要穿过那道山谷,我们就能迎来新生。

随说遇到了新的困难,但这也是拓荒队距离胜利最近的机会了。不知道我英勇的王何时能够凯旋归来?现在卓露依大要塞是否依旧挺立在浅滩之上,拦下了德库玛人?在您归还您在新世界的王国的路上,理应有下人为您带好回家的路,所以我命令我麾下的得力干将,卫士长海尔蒙泰留在这里迎接您,也会留下一些身体状况不太好的国民。另外,如果有那么一丁点的德库玛人胆敢越过卓露依大要塞来偷袭我们,卫士长海尔蒙泰也可以在这里对敌人迎头痛击。

现在拓荒的进展大抵如此,盼望此信能尽快送到您的手中。

您忠实的臣子

妮可多利亚·阿西奥斯·佐厄·波塞登·乔瓦那·东锡奇。

如我的全名所示,我的父亲阿西奥斯,祖父佐厄,曾祖父波塞登,曾曾祖父乔瓦那,在世时均是公爵之位,在我们的王国建国初期,我的祖先就随伟大的福路德尔王鞍前马后,最终获封此位,代代相传。可我的父亲阿西奥斯大公膝下无子,唯我一女,我自幼随父亲左右,征战、开发、治理,无一不成果丰硕,家父生前也一直希望我能够继承家位。为何家父新逝时,我仁慈的王就降我家爵位为伯?王威难断,这或许是我不了解其中之意。

于是,我一直在思考,思考为什么发生这种事,不只是关于我,而是整个王国的事。于是我有了几个问题,王国想要平稳运行,真的需要国王吗?家族的荣耀和观念想要传承,就必须需要男子吗?名爵作为一种褒奖,就必须要世袭吗?以上这些问题,依我愚见,都是,未必。

王国未必需要国王,家族未必需要男丁,爵位未必需要世袭。我仁慈的王,我想生活在这样一个国里:男子与女子平等,贵族子嗣与平民儿女平等,国魁与国平等。这样的国家仍然避免不了恶意、犯罪和斗争,但却能摆脱偏见、不公以及压迫。一直以来,我们总是囿于古老的规则和看法,不愿意向更好的未来迈进,这场翡翠的大风,或许是一个逼迫我们向上迈进的机会吧?

请您放心,上述只是我一些极不成熟的想法,只要克里斯塔普斯王储殿下还在,我的这些想法就不会也不可能去做。现在我仍然也会努力地救治殿下,并在新世界建立新王国,等待您的归来。

您诚实的妮可多利亚。

写完最后一行文字,妮可多利亚女爵士用吸墨碾将多余的墨水吸干,扬起了写好文字的羊皮纸,轻轻掸了两下,试图拍掉上面的灰尘。之后她将信件卷起,塞进一支木筒中,并用红色的布条系好,最后在木筒盖与木筒身骑缝盖上了火漆印。

[拿去吧,多洛莉,抄本也不需要了。去找殿下的卫队,告诉他事关殿下的安全,需要加紧送到卓露依大要塞。]妮可多利亚把信筒交给了一直服侍在自己身旁的女侍从[这次如果他们还要征调我们的鹰角兽,就说没有空闲的了,如果他们非要从我们这里征调,我们就出几条车夫犬,就这样。]

“是,可是……如果他们非要……”

[不会的,殿下现在昏迷不醒,没有他的吆五喝六,那些卫士们干不出什么大事。]

“是的,我这就去。”

[辛苦你了。]

女侍从多洛莉从妮可多利亚手中接过信筒,毕恭毕敬地从帐篷中走了出去。目送多洛莉离开之后,妮可多利亚又把目光投向了一直站在自己桌前,身着甲胄且头发开始变得灰白的男人。

“伯爵……”

[不要再那么叫我了,叫我妮可多利亚就可以,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叫我队长也行,总之不要再叫我什么爵士,伯爵一类的,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吧?]

因为一个称呼,妮可多利亚就唠叨了起来,这倒是立刻让眼前这个年龄足够做她父亲的男人没了气势。

“呃……好吧,妮……东锡奇女士。”

[唉,唐,如果我每次都要称呼你为,海尔蒙泰伯爵卫士长!你会觉得很不自在吗?]

“那当然不!老爵士健在的时候我还是海尔蒙泰公爵卫士长呢!怎么会不自在。”

[你还不如像以前那样叫我大小姐……哎,算了,我也纠正不过你了。]妮可多利亚放下了手中的火漆印,笑着摇了摇头[唐,你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了,那王小子已经没得治了,如果这几天过去他还不断气,我就去帮他一把!”

海尔蒙泰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但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就算帐篷周围都是自己的人,这间帐篷也不是能大声说这种话的地方。

[不,你不能,不过如何,他终归是王储,我们仍然要为他提供更好的治疗。]妮可多利亚摇了摇头,否定了海尔蒙泰的想法,这样海尔蒙泰很惊讶,连忙问起了原因,妮可多利亚继续说[福路德尔人说一不二,我答应了王的请求,就必须把这件事认真的做下去。如果我尽力了,但王储殿下还是因为翡翠病去世,那我也算是无愧于王,那时我才能从承诺中走出来,试着做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们没必要去等啊。”

[那,我们每个人都会死,毕竟这也是时间的问题,可难道因为这一点,我们就不活了吗?唐?]

“这……”

[让我们静静地度过这最后的时间吧,唐。而且我也不是没有为以后做打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留在这个地方吗?]

“我当然知道了,小姐,咱们的拓荒队马上要穿越那个山谷了,作为后应,需要有人在这里阻击德库玛人。”海尔蒙泰摩拳擦掌“好久没有和德库玛人干仗了,我都有点生疏了。”

[还有呢,唐?]妮可多利亚从椅子上站起来[把你能想到的全都说出来。]

“呃,还有就是迎接从卓露依大要塞车回来的国王吧。不过说实话,小姐,要我去迎接那个把老爵士的大公之位给剥夺了的王,我可不怎么情愿!”

[就想到这么多?]

“就想到这么多,小姐。”

妮可多利亚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到海尔蒙泰的身边,向四周张望了一下,随后靠上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话,这让海尔蒙泰瞪大了眼睛。

[老爷子,迎接不一定需要街灯华彩,有的时候,用雷枪迎接,也算是一种迎接。]

“……小姐,你是说——!”

[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平民百姓,就统统干掉,不、管、是、谁。]妮可多利亚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从海尔蒙泰的身边离开,转着圈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当然,刚才的那些话都是建立在殿下不在了的情况下,而且,殿下好像坚持不了多久了。]

“明白了,小姐,我也明白为什么这件事为什么必须要我来做了。”海尔蒙泰兴奋又坚定地点了点头“交给老夫吧,你们就放心的去穿过那个山谷,去新世界,我会看好这个大门,不放任何东西过去。”

[辛苦你了,老爷子,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回来看您,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新世界,新的王国……不,新的国家生活,在此之前,就劳烦您在这里坚守了……]

妮可多利亚并没有坐到椅子上,而是就那么站着,然后给海尔蒙泰认认真真的鞠了一躬。这让海尔蒙泰受宠若惊,慌忙过去把妮可多利亚扶了起来。

“放心吧,小姐,就算我没了,还有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没了还有我的孙子,我们一家人多少年前就一直侍奉东锡奇家族,请小姐您放心就是!”

[谢谢你,老爷子。]妮可多利亚再次向海尔蒙泰表示感谢[还有一件事,国民中有一部分人经历了翡翠大风的事后,认为这是神谕,是神在警告我们被禁止进入新世界,所以他们不愿意穿过新生的山谷。]

“那我们该怎么办?你可不是会逼迫他们翻山越岭的人。”

[我征求过他们的意见了,这些国民愿意留在这个地方生活,毕竟他们也不敢回去嘛]妮可多利亚苦笑着[这样留在这里的就还有一大部分普通人了,拓荒队会留下一些物资,如果做得到的话,你们就把这里建设起来吧,这个任务,也非常艰巨……]

“哈,感觉像是回到了老爵士还在的时候,如果不打仗,老爵士也会派我带人去垦荒或者建设新小镇什么的,这种事我擅长的很。”

[这里又不是故土那样的平原,老爷子。经过了翡翠大风之后,我们所在的地区好像被升高了很多,我们还没有在高原上建设城镇的经验吧。]

“马上就会有了,小姐。”海尔蒙泰轻松愉快的说着“还有,小姐,这场翡翠大风真的不是神谕吗?听多了他们那么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了。”

[……唉,唐,你是真的老了么。如果真的有神,在我父亲新逝,爵位被剥夺时,祂就应该帮帮我们才是。]妮可多利亚摇了摇头[你还记得,翡翠大风发生前,来自远方的回响么。]

“记得,当然记得,差点震聋了老夫的耳朵。”

[方向呢?]

“东北方向。”

[我们从哪个方向来?]

“那当然是东北……啊,你是说?”

[没错,回响的方向,正是卓露依大要塞的方向。]妮可多利亚叹了一口气[恐怕不是王使用了什么同归于尽的法术,就是德库玛人用了什么大规模的诅咒,这也是我的那封信写的那么草率的原因,因为卓露依大要塞可能永远不会收到这封信了。]

“原来如此,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卓露依大要塞现在应该已经完全毁灭了,接下来就要看德库玛人会不会继续南下追赶我们了。”

[也未必,如果德库玛人有那种恶毒的咒术,恐怕早就该使用了,这更像是卓露依大要塞在沦陷的时候发出的同归于尽的悲鸣。如果是王使用了什么法术,那一直包围卓露依大要塞的德库玛人恐怕也所剩无几了,如果你面临这种情况,你还会南下么?]

“穷寇莫追,更不要说自己也被炸成穷寇了。不会,坚决不会。我们要防备的……应该就是那些从卓露依大要塞逃出来的,要来阻挡我们建立新秩序的自己人、不,敌人吧。”

妮可多利亚认真的点了点头,从椅子上起身,走向帐篷外面。海尔蒙泰紧紧地跟在她后面。

外面寒风凌冽,呼啸中夹杂着几片雪花,妮可多利亚伸出手去,看着雪花打在她的手背上,然后慢慢融化。

[福路德尔王国已经覆灭了。]妮可多利亚翻转了手腕,紧握成拳头。[新秩序,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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