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到1744星区编号为6号的行星发生热核战争。”
听到自己搭档的提示，初愣了一下，植入体内的构造体迅速为她找到了那颗曾在十数年前加入观测列表的行星。
那是一颗海洋星球，很难想象生活在那里的原生物种以裂变物质作为能量和武器，并爆发热核战争的事情。
对于联邦而言，纯粹的聚变武器是一种相对廉价、高效的轨道轰炸战斗部……当然，和那些原生生物使用的高污染武器不同，联邦的技术使反应十分纯粹，不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能量和物质残余。
“他们……自我毁灭了？”
初连忙询问自己的搭档，MIW077G型方舟世界舰的AI。
几乎与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AI颔首，面露困扰的神色。
“尚不可确定……战争尚未结束。”她回答道，“当然，由于辐射尘等原因我们的简易观测站效率会有所下降，要派出机动舰队吗？”
派出机动舰队，也就意味向那个落后的文明昭示自己的存在。
也意味着，他们永远失去独自迈向宇宙的机会，在未来盖亚联邦延续的无数时光中沦为某种珍贵的“被保管品”，甚至没有被联邦加以引导的资格。
可若是放着他们不管，或许文明的微弱火苗就将如此熄灭。
“……要是荆远在就好了。”
初低声喃喃道，朝后倾倒在自己搭档临时用舰内立场塑造的椅子上，看着头顶的天空。
作为方舟世界舰，这几乎和一整块大陆规模相同的生态区是落雪最引以为傲的部分。
与那些武库舰、工业舰不同，同为战区旗舰级别的MIW077G型从设计初就不强求足以在短时间内完成巨构建造的工程能力或支配数百个星区的战斗能力，是无数鸽派星域长们喜爱的舰型。
从在线引导自己的“师傅”那里独立后的第六个十年，初仍不由得怀念起万事万物都可以有人问询时的感受。
——这是不应该的，联邦要求每一位星域长都拥有独立、坚强而理性的思考能力。但倘若战局真的恶化到鸽派星域长都要参战，联邦距离灭亡也为时不远。
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啊。
在刚刚成为见习星域长时，初难以忍受荆远从工程判定到建造排序上的一大堆苛刻的要求，感觉那时候的时光无比的漫长。
时至今日，早已成为一级星域长一员的她，反而开始怀念那段时间过得太快。
要联系他吗？
“落雪……”
身着洁白大衣的少女刚刚开口，她的搭档便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该再独立些，初。”落雪无奈地开口，一边将通讯页面拓展在初身旁，向她展示通讯的结果。
“我要提醒你……上次你联系NO.1715荆远时他可是让你在十年内都不要再打扰他了。”
“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看到浮现的通讯面板，初坐直身子，随意地摆摆手，“只要他带出来的徒弟们有疑惑他一定会管的！”
星域长的评定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
尽管拥有着在低维文明看来难以详细的资源和权力，联邦也少有名额不足的情况发生。
在一般的联邦公民看来，到数万万个星区之外连边疆都称不上的远方从无到有的开拓自己的势力，戍守联邦的边疆是一件难以详细的事情。
如若只是垂涎那种指点山河的愉悦、全心全意的AI们或是生理上的快乐，只需要向联邦提出相应的申请，便会得到由六级跃迁引擎配送的全套仪器，在虚拟世界中能体会到远超其千百倍的愉悦。
甚至上一秒还在叱咤星河，下一秒乏味之后就能转换口味，不论是聚会还是体验行星登陆、轨道空降，都是随心所欲的事情。
为什么还要到那文明的边界之处，体会着无尽的孤独和日复一日工作的噩梦呢？
将自己的爱好转变为工作，可是这世界上最绝望，最令人厌恶的事情。
所以，尽管每三十年都会增加一位星域长的名额，时至今日却有相当多的时间里是无人应召的状态。
不然在个体寿命无限延伸的如今，也不会只有三千余位星域长在役。相较于联邦庞大的人口，说其是沧海一粟都不为过。
当然，得益于联邦强大的技术能力，一位星域长所能负责的星区就可能超过千万个……但那样庞大的战区，就连星域长自己都会偶尔质疑其存在的必要性。
即使是动辄以强亚光速移动的泰坦巨兽，大部分情况呀也无法穿过一位鸽派星域长四分之一的缓冲星区。
不，这么说不太准确……毕竟鸽派中有着热衷于所谓“城市化”的派别，那些星域长异常的热衷于将自己控制的所有星区要塞化，或是动用被联邦明令禁止的远古跃迁引擎制造“光年长城”，就连同级别的鹰派星域长也难以一次性击穿他们的防线。
总之，星域长的增长速度异常的缓慢，以至于它独特的选拔机制：受召者首先要接受长达十数年的经营与战术模拟操作，紧接着由三十位一级星域长一同对受召者进行评定的“初审”和六位老一级星域长对其进行的“复审”，最后，再有一位一级星域长带着经过复审的见习星域长进行长达二十年的在线引导。
说实话，对于某些巨构工程的工期而言，这二十年可能只够师傅带着徒弟经过第一轮扩张期，把徒弟的核心星区塑造好。
见习星域长往往只有一艘自己选择型号后由联邦配给的战区旗舰以及一只由师傅塞过来大概率不会收回去的近卫舰队，如果一开始选择的不是工业母舰可能最初的发展期都会有数年。
就像初一样，当初荆远看着小姑娘扩张了十数个星区都没有找到满足中子锻炉的中子星，无奈之下为自己的徒弟提供了一份时常长达二十年，每月单位以万计的矿物援助合同。
尽管作为鸽派的初很快就在土著文明观察和社会学等领域取得了足够的积分，利用起了自己控制星区内的数个黑洞，但这份合同仍然持续到了它应结束的时间。
现在，时光眨眼一晃。
初再也不是那个看着每个月落雪递交的资源统计全线告红时急得找师傅的菜鸟了。
只是偶然间，她还会怀念那时候，怀念那个虽然刻板恪守联邦法律，却会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帮助自己的师傅。
然而，通讯面板终究没能亮起来。
少女脸上难掩失落之色，却示意自己的搭档不必担心。
“……”落雪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她说，“不然的话……方雪一定会告诉我荆远拒绝的原因的。”
所以，不是荆远听到了她的通讯而故意没有回复。
初朝落雪笑了笑，伸出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整旗鼓。
“好。”
她站起身来，抬手接住落雪从格纳库转瞬移动到这里，却又消弭所有动能的权杖。
一切都被巧妙的计算好，在少女握紧手掌时恰好被她抓握住。
初顺势将权杖末端敲向地面，明明是草地却发出响亮的金属碰撞声。
是落雪临时调整的舰内立场。
“我也该稍稍独立些了。”少女如是言说道，“等到师傅回过头来……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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