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历经帝国动乱而幸运存活的禁卫骑士,在他垂垂老矣最终要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依旧记着那一次酣畅淋漓的胜利。
他说,那次冲锋让他们赢得了那场战斗,但更重要的是,击溃了他潜藏在意识中的畏缩。
对于一名战士来说,战斗的意志是最为关键的一环。举例来说,当一方只是为了掠夺而另一方是以命相搏的生存之战的时候,胜负在开战前就已经确定了。生死存亡的战士会拼尽自己的全力,将一个人投入到无尽的战争中去;而那些掠夺者会更加顾忌的私利,他们不会愿意在不能得到利益的情况下战斗,也更不会为了战斗赌上自己的性命。对他们来说,撤退和逃跑在多数时候是更为划算的。
在那次战斗中,毫无疑问的,联合王国的异兽并不在乎帝国的领土和支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些生物在丝毫不顾及自己生命的情况下冲向了帝国的士兵。从这个角度上讲,他们几乎就是舍弃了一切来战斗。因此,帝国在刚开始遇上他们的时候吃了苦头。
在经历看几场恶战后,帝国人们逐渐发现,在这些疯狂的异兽面前,他们甚至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陷落的村镇在他们的蹂躏下化为焦土,失去抵抗能力的人们立刻就会被残忍地杀死。于是帝国的士兵们很快就明白,这对自己来说,也是要赌上性命的战斗。
可对于装备精良,相对来说强大许多的禁卫骑士们来说,却并不是这样。他们的确憎恨着眼前的敌人,抱有收复帝国疆土的志向,并宣誓为皇帝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们终究是骑士。他们的家眷生活在极为靠近帝都的大大小小的城堡中,那里还有骑士侍从们负责保卫他们的安全。在战场上,他们坚硬的盔甲能够极大限度的抵挡异兽的进攻,虽然免不了受伤,但至少总是能活着回来。所以,当他们看见无穷无尽一般向他们涌来的兽潮的时候,他们害怕了。
没有一名骑士直言过这种感受,恐惧被当做是耻辱深深的埋藏在他们的心头,像是雾气一般若隐若现,却不可忽视。尽管在前线奋勇杀敌的杜克有时能让他们燃起斗志去战斗,但是大多数情况是他们连换药养伤的时间都没有,就要再次披挂上马出阵迎敌。这让他们觉得,即使自己杀了几十甚至上百只异兽,对于战局也不会有什么决定性的影响。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认为像是之前一样下马混入士兵中坚守阵线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没人这样说出来。
——
“冲锋!”
比号角和鼓声还要振奋人心的声音从佩特拉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无论是手持长矛的民兵还是全身披挂的重骑都经历了一段他们难以相信的时间。
有多么难以置信呢?如果将不断涌来的异兽群比作一波接一波拍打在帝国守军化作的峭壁上的潮水,那么这些骑士就像是天神手中的利剑,将潮水拦腰截断。所有但凡敢在他们面前阻挡,甚至停留的敌人,都在下一秒变成了骑枪上的猎物,并被挑飞到了空中。
以侧翼为突破点的禁卫骑士团从阵线的一端杀到另一端,这期间,甚至没有一匹马降低过哪怕那么一点速度。当他们像滚动的巨石一样碾过阵线前方,硬生生地在异兽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终于,为了调转方向而减速时,这些骑才从那些疯狂的异兽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就像是人类之前看他们的眼神一般。
紧接着便是全军突击,因为双方认知中的强弱对比已经彻底逆转了。很多士兵甚至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一股脑地冲了上去。阵线和防御工事被全部放弃,全军上下都只能听见近乎疯狂的叫喊。无论是贝尔的命令还是象征收兵的号声都无法阻止这些追击的士兵。对于骑士和战地指挥官们也一样。他们之后解释的说法是,一旦亲眼目睹了那样的景象,任谁都无法克制自己。
佩特拉和骑士团再次一马当先,紧接着杜克和士兵们也发起了势不可挡的冲锋——这次是长矛主动刺向了利齿。
最后,当夜色渐渐笼罩战场的时候,人们才好像是清醒了一样,开始以之前的编制收缩战线,有序地后退。只是这个时候,还敢于冲向帝国军的异兽已经所剩无几了。
整整一夜,在帝国军帐中燃起的火焰都让兽潮不敢前进一步。得胜的士兵和军官们兴奋无比地吹嘘着自己的功绩,把原本就难以置信的情况说地更加传奇。而且,每一个人都相信,这确实是属于他们的传奇。
——
在寒冷的王都城堡,菲利克斯正毕恭毕敬地跟在自己的母亲身后。
哈迪斯和米歇尔还没有回到王都,现在金龙珂尔暂理了王国的战事。毕竟,按照很久之前的律法但从未被废除的礼法,她也是王国的女王。
红龙弗丽嘉也在她身边。两人之间有着不少嫌隙,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由得她们考虑那些事情了。
现在,王都的居民区已经全部被联合王国的异兽占领了。原本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不得不逃到更北的地方,许多未有守望契约的人类难以承受那里的严寒,甚至死在了路上。
巨龙议会为此紧急召开。强大的巨龙领主们在会议上大眼瞪小眼,可谁都说不出话来。从王国发现兽潮到今天,王国竟然没能阻止兽潮哪怕一步!王国和联合王国,两者都是以异兽为主的国度,同时,由于一些巨龙领主们不愿明说的原因,当时旧王国内战时,支持金龙公——也就是王国的前身——的异兽要比支持红龙女王的异兽更强。这也就导致了王国的战力要明显强于联合王国,即使只看巨龙也能明白这个情况。然而,就是在这个前提下,王国依旧无法阻止兽潮。
强大的巨龙竟然无法阻止那些由座狼,巨牙犬,火蜥蜴组成的军队。这要是说出去,巨龙的脸还往哪里放。可事实就是这样,在座的每一个巨龙领主都亲自参与了阻止兽潮的战斗,且毫无例外的,都失败了。
倒不是说他们和他们麾下的巨龙,多头蛇等强悍的种族打不过这些敌人。相反,对于这些异兽,巨龙的龙息是致命的,一次龙息就能带走数十只异兽的生命。只不过,在茫茫兽潮面前,那几十只,几百只,甚至几千只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奔行的座狼丝毫不顾头顶咆哮的巨龙,径直向着的王国的内部冲去。即使巨龙降落下来拦截,也难以在应对疯狂异兽的攻击的同时拦下所有试图通过的敌人。拜帝国败退所致,王国全境都暴露在了兽潮的攻击下。和漫长的边境线相比,巨龙的数量实在是捉襟见肘。这些被临时传唤来的巨龙往往在独自战斗好几天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后方已经完全变成了废墟和火海。
最后,在哈迪斯的远程授意下,巨龙议会才通过的收缩战线这一耻辱的方案。
“你还好吗?”
珂尔问弗丽嘉,后者刚刚从与兽潮的战斗中退下来。
“我没事。”
弗丽嘉笑着摆摆手,不过珂尔和菲利克斯都能看出来她的情况。这种级别的战斗根本不可能伤得了她,珂尔问的实际上是她的精神情况。
现在已经能确定联合王国的异兽发生了之前类似巨龙狂化的情况,结合一直以来的研究,巨龙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弗丽嘉所创的魔力封印存在问题导致的。巨龙内战后,联合王国继承了女王的精神和礼法,选择了继续对人类保持怀疑。所以说尽管那里并没有一头巨龙,弗丽嘉在苏醒后依旧认为那里的异兽是她的子民。
而她现在所做的就是屠戮自己的子民,来保护那些反对自己的异兽。
这当然没错,因为女王早就认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只是她不愿意接受,自己犯下的错误要让相信自己的子民承受。
“这里由我,哈迪斯马上也会回来。你先回去休息吧。”珂尔说。
“不,我没事。”弗丽嘉依旧是那副表情。
“现在是非常时期,希望你能理解。如果你因为精神问题再次发生异变,是王国不能承受的。”
“我没有那么脆弱,珂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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