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你这两天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我没事。”
虽然这么说，布满血丝的眼球和萎靡不振的状态可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也完全能应付得来的。别操劳过度了，去小睡一会儿如何?”
“好吧，我或许是该休息一下了。”
忘曦确实出问题了，却不是因为公务过于繁忙导致的。
从很久之前，她就已经很少睡眠了，更不要说做梦。但很反常地，这几天却总是在做，而且梦到的都是相同的内容。
回到房间，忘曦仍然无法放松下来，整个人完全是紧绷着的，明明说了要休息，还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不闭上双眼。
疲累的神经却不如她所愿，上下眼皮相聚又分开，渐渐趋近于合拢，直到陷入昏睡。
当火红的落枫出现在眼前时，忘曦终于连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殆尽。
她知道自己在梦里。
但是梦境中的一切都显得过于真实了，真实到不正常。
视线中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非常具体的景象，甚至能感受到类似现实的感官和认知，即使是猛掐自己也只能感知到疼痛而无法醒来。
这是第几次了？
她已经不愿意去计算。
在一片枫林的最中央，是尚未完全逝去的末瑶。
她看着从远处飞奔而来的忘曦，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从嘴唇间挤出几个字：
“你这个背叛者！刽子手！”
她明知道的。
她明知道这个梦境中的末瑶不会改变说出的话，却仍然一次又一次奔向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
就好像这样做末瑶就不会永远的离开。
就好像这样做她能够得到片刻的救赎。
她亲眼看着末瑶整个身体都化作枫叶，消散在天地之间。
“又是这样……”忘曦睁开双眼，“这个梦境，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她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没有亲自见证末瑶的结局。
但她回来后，在落神乡创造出和那个世界一样的、终年不断的落枫，作为警醒。
不管自己在这条路上行走了多远，都不能忘记自己是为何而出发的。
忘曦接住一片枫叶，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如果你还在，你会认可我所做的一切吗？”
她突然注意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忘曦抬起头。
漫天的落枫被浸染成黑灰的颜色。
那个令忘曦恐惧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又见面了，牧童小姐。”
“银…羽…”
“固化，开始。”冰冷到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为优格多尼亚确定了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啊！！！”忘曦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跌坐在地上。
她是知道的。
过多的战争让这个世界早已不堪重负，就算停下了那场暴雪，结局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是她自己亲手断送了优格多尼亚的希望。
经历过一次又一次战火摧残后仍然留存下来的人全部在“巢”的影响下变成扭曲的怪物，然后被银羽杀死。
缠绕在这个世界上的命运线逐步崩落，四散在忘曦身旁。
谋划、战争、牺牲，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坚持到现在的意义，因她而死的人，因战争而生的人……
这些，都算什么啊！
为了争取足够的时间，我放弃了这之前的所有世界，任由它们被失心者舰队蹂躏宰割，自生自灭。
为了拥有抗衡的力量，我掀起战争，让战火蔓延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无数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时至今日，我之所见满目疮痍，我之所闻嘶声惨戚，我之所嗅硝烟未散，我之所触鲜血犹存。
如果做出这些决定是有罪的，我愿一力承担。
我不会祈求任何人的原谅，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
但是至少……
至少不要让所有的牺牲变得无谓。
至少……不要让那些拼尽全力也要挣扎着活下去的人，只能迎来如此凄惨的结局。
……
“你赢了。”忘曦对处理完一切的银羽说道。
她现在，甚至不是绝望能够形容的。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了。
“你赢了。”她又喃喃着重复了一遍。
银羽曾经跟她说过，莫行歧路。
可是她，已经找不到路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
“就这样结束吧。”
刀对着自己挥动下去的时候，忘曦满身冷汗地从房间中惊醒。
这是现实？亦或是另一重梦境？
她甚至不敢亲自确认，只能用颤抖的声音向纤音问道：
“优格多尼亚，现在……怎么样了？”
“一切正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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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音和洛希普废了很大的功夫才稳住接近失控的忘曦。
即使如此，等银河把不知道在哪玩的鸩月找回来，忘曦依然是满脸憔悴。
看到忘曦时，鸩月也很罕见地变得严肃起来。
“她的精神，很混乱。”
“长期以来的重担又一次压垮了她，而且这次，有外力作用的痕迹。”
“你有办法处理吗？”银河问道？
“没有，能影响到她的东西，怎么想也不是我能应付得来的。”
“又？”纤音抓住了鸩月言语中的细节。
“是，我之前就为她修补过一次精神，但这种修补只能起到缓解作用，如果她自己无法走出来，我也无能为力。”
“那我们至少也应该找出是谁做的，有什么目的，然后尝试着去解决。”洛希普叹了口气，“曦如果长时间无法出面，我不觉得凭我们几个能维持住现在的局势。”
“但是在我的记忆里，没有谁有能力且有理由这么做。”
“我记忆中倒是有一个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但是她早就死了。”（岚磷）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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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一物的纯白色长廊中。
“胡闹就到此为止吧。”
“诶?我还没玩够呢，让我再多玩一阵。”
“相同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次。”
“呿”天之蛇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我打不过你，所以你说了算。”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最后一点余兴节目要看，你不会阻拦我的，对吧?”
役神移开视线，算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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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曦仍然没能逃离那个梦境。
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还是漫无边际的枫林。
但是她能感觉到，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末瑶的生命气息，刚刚开始衰败。
忘曦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向末瑶，迎接她对自己的最后宣判。
但是这一次她说的是：
“对不起。”
忘曦愣住了。
“我想告诉你心怀善良不是错的。”
“可是我失败了。”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什么都没能改变。”
“我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坚持着天真的理想，最后溺死在现实中。”
““不要为我的离开感到悲伤。”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啊！”忘曦抱住末瑶的身体，泪流满面。
末瑶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忘曦的脸颊。
“你这些年背负的东西比我重多了，我知道的。”
忘曦搂着末瑶的手又紧了几分。
“不……”
末瑶用手指轻轻打断了忘曦。
“牺牲和决断，终归是要有人去做的。”
“我们只能铭记，然后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对不起，和你争执了这么久之后才能理解你做过的事。”
“对不起，因为我的固执，无法继续陪伴你前行。”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刹那风起，传来枫叶呜咽的幻觉。
时间快到了。
忘曦眼中流出冻结的悲伤。
多年前的她们因为彼此之间的分歧，甚至都没来得及道别。
“你该歇息一下了。”
“晚安，末瑶。”
忘曦轻轻放开末瑶的身体，转身走出这片枫林。
身后的世界破碎、崩塌，显露出原本房间的景象。
忘曦的眼神由悲伤、迷茫逐渐变得坚定。
她应该留有温柔，却也应该学会冷酷。
命运的红线，终于连她自己也缠绕在内。
绝对理性，至高神性。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完成。
为了已逝去的人，为了还活着的人。
所以她不能停下脚步。
房间外，是还在等着自己的人。
鸩月、纤音、洛希普、银河。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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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看不出来你还是这么温柔的人。”
“温柔?别在这里恶心我行不行，我被她抱住的时候都快要吐出来了。”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死的太难看。”
“好歹也算是我的继承者，最后自己精神崩溃了，以后说出去，我不要面子的啊？”
“我倒是觉得你乐在其中。”
“那确实，她那么软弱地趴在我怀里哭的样子挺好玩的，你不这么觉得嘛。”
“无聊的恶趣味。”虽然这么说，役神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愉悦的意味。
“没想到还有能看到你这张面瘫脸笑的一天。”
“你看错了。”
“别害羞嘛，你刚刚笑了，你刚刚绝对……等下，有话好好说，把神杀放下。”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什么都没说。”
她才不是怂了呢，蛇蛇报仇十的n次方年不晚。
忘曦是，役神也是。
等哪天取回了力量，她一定要把役神按在地面上摩擦。
字面意思上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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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章一个恶趣味：
忘曦欠末瑶的告别（原作最后一卷，具体多少章记不清了），我这次给补上了。
忘曦也不是自己想要变成现在的样子，只是身在其位罢了。
她是不是恶人我不知道，但一定是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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