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了。
又到了每年中最冷的时候,这个时候的人们很少有起个大早的,这么冷的天,应该多和自己的厚被子腻歪腻歪。
四海饭庄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可汗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盯着足有自己小臂那么长的菜单出神。
“老样子?”胡老板试探着问道。
可汗没有应声,胡老板的声音在冰冷的大厅里回荡了几圈,连后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许久,可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为大厅里增添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热量。
“来碗饺子,老胡。”可汗的声音一扫平时的威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淡,好似正在面对什么已然无法挽回的东西。
“茴香菜馅,对吗?”
“你真懂我。”可汗把菜单递给了胡老板。
厨师打了个哈欠,慵懒地动起了手来。今天早上估计只有这一位客人,不着急,慢慢做,让他吃到这辈子最棒的一碗饺子。
“老胡......南方......”
胡老板正准备仔细听可汗那自言自语般的声音,突然贝格尔带着梅普勒推门走了进来。可汗立刻收了声,若无其事地端起了茶杯递到嘴边小酌。
贝格尔倒是不客气,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酒桶旁边,抄了只杯子接了一满杯。
“昨晚做了噩梦,现在饿得很,来点热乎的,胡。”贝格尔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来碗汤,再来只鸡......要嫩一点的......”
“喂,复兴者。”可汗对着贝格尔招了招手。“要来点情报吗?新鲜的情报,不新鲜不要钱。”
“哈,好啊。”贝格尔又接了一满杯啤酒,摆在了可汗面前。“我请。”
“你在找一只魅魔,对吗?”
可汗几乎是耳语的声音在贝格尔脑海中响起一声炸雷。
“你......你是怎么......”贝格尔的手迅速伸进了口袋,并牢牢抓住了里面的铁指套。
“冷静,我的好复兴者,你又不是中立区唯一一个有着情报网络的人。”可汗冷笑一声,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听好咯,我只说一次,赤诚堡的城主罗素最近又娶了一名宠妃,那个家伙长得......嘶......不像是人类。”
贝格尔立刻从宿醉中清醒了过来,一旁梅普勒的神情也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告诉我细节!”贝格尔直接把钱袋甩在了桌上,满满当当的钱袋里面的金币互相碰撞的叮当作响。
“冷静,冷静,我又不会和你抢。”可汗从容的喝了一口茶。“那家伙......相貌并不出众,但却有着不可言喻的魅力,只要看到她的眼睛就会有一种......呃......怎么说呢,安全感?总之那绝不是人类应有的本领,罗素显然也意识到了,但他似乎没有抵抗住诱惑。”
“梅普勒我们走。”贝格尔从衣兜里掏出棉帽子带上,转身就向着门口走去。“今年的例行巡回演说要提前一阵子了!”
“喂!贝格尔先生!”梅普勒连忙跟了出去。“早饭怎么办!”
“早饭怎么办!”胡老板也追了出去,但只看到了贝格尔的一个消失在街口的背影。
“您做就好啦!我一会儿会来取!”梅普勒的声音从街口远远地传了过来。
“嚯......今年的巡回演说提前了整整两个月。”
胡老板踱步回了饭庄,把刚刚出锅的饺子端到了可汗面前。
“你刚刚说南方怎么了?”
可汗夹起一只饺子,吹了吹丢进嘴里。
“南方......开始大规模征兵了。”
胡老板突然沉默了,整个饭庄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没有人说话,只有远处火炉里木柴劈啪的响声和后厨里菜刀不断撞击案板的声音在饭庄里轻轻回荡着,那些声音在胡老板耳中甚至无法盖住可汗的咀嚼声。
不知过了多久,店外突然传来了马车的铃铛声。可汗刚好咽下最后一只饺子,于是把碗一推,将早已准备好的零钱往桌上一摆,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刚踏出门槛,可汗转过身,对着正在目送自己的胡老板抱了个拳。
“后会有期,老胡。”可汗的上身微微前倾,向胡老板表达着自己的敬意。“保重。”
“一路平安。”胡老板以同样的姿势向可汗回了礼。“马爷。”
可汗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憨笑着对胡老板甩了甩袖子,踏上了马车。
十几架马车的商队启程了,向着贝格尔他们出发的反方向驶去,看似很长的队伍没用多久就消失在了远方,慢慢的就连马车上铃铛的声音也被遮盖在了寒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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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星期后 赤诚堡
罗素大公穿着松垮的睡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那条连通着卧室和接待室的华丽走廊,拼劲全力才推开了接待室的大门。此时的接待室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一边是复兴者和他的精灵保镖,另一边则是自己刚娶的新欢。
罗素大公显然对于突然造访的复兴者有着很大的意见,自己还没从遇到那名叫吉尔的女子的兴奋中冷静下来,这复兴者就来到了自己的国土,目的一定不纯。
更令罗素大公不爽的是,这该死的复兴者正死死地盯着坐在另一边的吉尔,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吉尔则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不卑不亢的回应着复兴者那仿佛在质问自己的眼神。
不愧是我爱上的女人。
“嗯!咳!”罗素大公响亮的咳嗽了一声,一屁股墩在了沙发上,把沙发砸出了一个大坑。
“你终于来了,我可是帮你应付了好久的客人呢~”
吉尔温柔地搂住了罗素大公的胖脖子,将他拥入怀中。来自吉尔那柔软的**的温暖立刻把刚刚钻出被窝的罗素大公拯救了,罗素大公贪婪地追寻着那令人安心的温度,一点点向上爬去,慢慢的罗素大公的整张脸都贴在了吉尔的身体上,并开始亲吻她的锁骨,此时的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只剩下了自己和吉尔,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梅普勒感觉自己不该继续看下去了,于是装作看窗外风景,将头扭向了一边。
贝格尔强行遏制着心中的怒火和那一堆问题,自己刚刚仔细地端详了吉尔的眼睛,她那深邃空灵的蓝色瞳孔让贝格尔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那双自己一直在追寻的眼睛。贝格尔实在是太熟悉那双眼睛了,也实在是太思念它的主人,以至于自己差点在刚见到吉尔时就揪起她的衣领,质问她为何突然离开自己。
但贝格尔最终还是保持了冷静,如果自己一不小心失了态,再招惹到一位大公,那恐怕整个大陆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于是贝格尔轻轻敲了一下面前的茶几。
“罗素大公。”
“哦?哦,怎么回事?”罗素大公从吉尔的胸前抬起头来,有些恍惚地看向了贝格尔。“这里怎么还坐着个人?哦?是复兴者?什么风把您刮来了?”
罗素大公从沙发缝里摸出来一瓶葡萄酒,拔掉瓶塞猛灌几口,随后将酒瓶随手一丢,宠溺的眼神又回到了怀里的吉尔身上。吉尔依偎在罗素大公的臂弯里,柔弱得像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山羊。
“三个月后,王女陛下会召开新的一届联盟大会。”贝格尔强忍着心中复杂的情绪,将一捆羊皮纸放在了桌上。“还请您尽早通知境内的各诸侯堡,并提前赶往会场。我相信王女陛下一定十分期待与您会面。”
“就这事?明白啦明白啦。”罗素大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自己的注意力全都在吉尔的身上。
贝格尔和罗素大公心里都一清二楚,赤诚堡公国早就在暗中向共和国疯狂示好,如果不是共和国至今没有向赤诚堡公国表态,赤诚堡早就脱离所谓的北方联盟,与帝国撕破脸皮了。现在赤诚堡公国向北方联盟所展示的一切,不过只是走形式的做戏而已。
“还请您务必将帝国铭记在......”
“哼,好的好的。”罗素大公不屑一顾地打断了贝格尔的话。“这些东西我早就心知肚明,不需要什么别人一遍遍地在我耳边重复。”
“哼!”罗素大公说完做了个恐怖的表情,往年自己每做到这一步,那复兴者都会被吓一大跳,然后识趣地滚出去。
但令罗素大公没想到的是,那复兴者这次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怀里的吉尔。
妈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对了,复兴者。”罗素大公突然摆出了一副色眯眯的表情。“您长途跋涉来到这里,舟车劳顿,是否准备在此地住一段日子?我可以为您准备一些上好的姑娘,保证您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不会无聊。”
“什么?”贝格尔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姑娘,什么样的都可以,成熟的,不成熟的,或者......小小的,都可以。”罗素大公说着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我保证她们可以陪您从接满热水的浴缸里一路玩到柔软的大床上。”
“你......你这......”贝格尔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畜牲”一词被强行按回了肚子里。
“好了,复兴者大人。”吉尔突然从罗素大公的怀里站了起来,对贝格尔恭敬地行了个礼。“罗素大人昨晚工作到深夜,现在实在是有些疲惫。我相信罗素大人此时已经完整的收到了您希望传达给他的消息,而罗素大人现在更需要的是休息,希望您能理解。”
“嘿嘿......吉尔......工作......嘿嘿嘿......”罗素大公听到“工作”一词后突然傻笑了起来,并轻轻拉起了吉尔的手不停地亲吻着。“哦我的好吉尔,我的女人.......”
“听话,快去休息,亲爱的。”吉尔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捧起罗素大公的肥脸亲了一下。“我有些私下的话希望与复兴者大人讲一下。”
“不要嘛......”罗素大公死死地拉住吉尔的衣袖,像个小孩子一样哀求着。“我不希望你和别的男人说话嘛......”
“听话,亲爱的。”吉尔又在罗素大公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罗素大公这才不情愿的打开门离开了接待室。
贝格尔调整了下呼吸,使得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是那么激动。
“你想问我什么?”
“这问题我应该问您,复兴者大人。”吉尔关上门,从容地反问着贝格尔。“您似乎有什么问题想问妾身。”
贝格尔感觉有一团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让自己无法发出声音,自己拼命努力了好多次,终于将那个问题说了出来。
“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为什么......为什么来到了这样的人的身边!”
“真是奇怪的问题呢,复兴者大人。”吉尔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妾身仰慕着罗森大人,并有幸被罗素大人选中,这是妾身一生的荣幸。再说......妾身可不曾见过复兴者大人,复兴者大人大概是......把妾身错认为了谁吧?”
贝格尔盯着那双自己无比熟悉的眼睛,确信自己从那眼神中读出了一丝嘲讽。
“那我们的诺言......全都无法兑现了吗......”
“妾身不曾见过复兴者大人,也不曾许诺过什么,再这样下去,妾身和罗素大人都会感到困扰的。”吉尔走到离开接待室的门前,将那扇门敞开。“如果复兴者大人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妾身就去陪伴罗素大人了。”
贝格尔欲言又止,甩了甩手走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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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赤诚堡的路途上贝格尔一路沉默着,梅普勒只好跟着他一起沉默。那个关于神明的秘密一直被梅普勒压在心底,而梅普勒也一直在做着心理斗争,要不要将这个秘密也告诉贝格尔。
赤诚堡在二人的身后变得越来越小,贝格尔突然转过身并伸出手,恶狠狠地对着远方的赤诚堡抓了一下,又猛地攥起了拳头,仿佛自己就是诸神之王,这一攥就可以把那赤诚堡捏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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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再往北一些的重锤堡
重锤堡领主巴尔肯大公的儿子巴德刚结束长达三个月的边境巡防之旅就收到了复兴者到访的消息,于是立刻就兴冲冲地跑来找贝格尔喝酒。确切地说,是给贝格尔灌酒。
巴德一直很中意这个所谓的“复兴者”,他和那些满嘴官话的外地人不一样,他坦诚且重情,还不会在他们这群“蛮族人”前摆什么臭架子。而且他在喝了酒之后会做出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比如大讲特讲激流堡的人是怎么放羊的,巴德很喜欢那些故事。
“嗐,我和你讲,羊群啊,有一股独特的腥臭味,会被草原的风刮好远,熏得你的鼻子几乎失灵!”贝格尔说完丢掉酒杯,艰难地抱起那自己根本没法环抱的酒坛,一头扎了进去。“咕嘟咕嘟咕嘟.......但你一旦闻不到那个味了,你就会怀念它,这种臭味哈哈,会上瘾!”
“喔喔喔悠着点,酒可不是这样喝的,复兴者。”巴德憋着笑帮助贝格尔抱下酒坛,又拿了块手帕给已经醉的不成样子的贝格尔擦了擦粘在脸上的酒渣。
“我就是个......就是个放羊的!”贝格尔在地上打着滚,嘴里含糊不清的吐着乱七八糟的话。“只是个放羊的......她看不起我......我好没用......”
身高两米多的巴德坐在一边看着有些迷你的贝格尔在地上打着滚,忍不住哈哈大笑,并用宽大的手掌猛拍地面。巴德每拍一下地面,那些摆在地上的酒坛就会为之一震。
巴德的头顶有一只呲着獠牙的野猪的脑袋,那是巴德最满意的一只猎物,于是它的头被巴德做成了帽子,无论去哪都带在头顶。贝格尔也试着带过那个猪头帽,头顶确实会温暖的不像话,但它实在太沉了,对脖子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可能只有巴德这种高大到可以一只手撂翻马匹的壮汉才能驾驭。
巴尔肯大公把头探进了巴德的营帐,苦笑着看了看在地上打着滚的贝格尔。
“你又把他灌醉了,臭小子。”巴尔肯走进营帐坐了下来,用一只长勺舀了一勺酒送进了嘴里。“不过这家伙还真能喝,他是我见过唯一一个可以和你一起喝酒的外地人。”
“两个月后的联盟大会......你们一定要去哦......”瘫在地上的贝格尔嗫嚅着说道。
“放心吧,我和酋长肯定去。”巴德豪爽地回应道。“我们重锤部落可是联盟最不可缺少的力量啦!只要有我们在,南方的叛党就不可能得逞。”
巴尔肯大公悄悄地叹了口气,不知是感叹自己的儿子日渐强大,还是对帝国的未来没有什么信心。
烂醉如泥的贝格尔此时正在与自己的心智做着斗争,以防自己突然失去了意识,从而忘掉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能忘啊啊贝格尔!不能忘!
等一下......那个重要的事是什么来着......?
哦是的!王女陛下说需要一场战斗......一场可以向其他公国证明,只要联手还尚可一战的战斗......
办法我倒是想好了......但是需要几天后去找一下那个叫波林的矮人......和那家伙的钢铁大鸟......
现在......现在......再给我来一勺酒......
酒壮怂人胆......一醉......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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