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甜美并且天性聪慧的楚梓柒,自然便是被众多孩子们所嫉妒的对象。
在外人的面前 ,她越是被修女们夸奖和宠爱;那么在大人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她就会受到来自其他孩子们更多的欺凌。
可这个幼小的女孩虽然有着柔弱的外表和卑微的地位,但她的心念,却倔强得不得了。
她从未主动向大人们吐露过自己遭受的欺负,永远只是在独自默默忍受。
而在孤儿院中,楚梓柒从大人们手中得到的唯一特权,便是能自由出入于图书馆与教堂之间的那一间管风琴房。
实话来讲,管风琴房其实一个特别无趣的地方,狭小的房间里堆满了金属的杂物与大量的灰尘,宽大的键盘其实也完全不适合让一个孩子来进行弹奏。
可楚梓柒只要一有空闲,就会来到这里,没日没夜地练习自己的琴技。
就像是在和自己较劲一样。
其实楚梓柒自己也很清楚,即使是孤儿院的修女们也并非那么深入地了解音乐;更何况,她自己的能力越是显得出类拔萃,反而也只会让她的处境变得越发恶劣。
但她什么也不顾,只是不断地练习、练习、练习,从巴赫到柴可夫斯基、从贝多芬到李斯特、从莫扎特到肖邦。
这样孤独而痛苦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她六岁的那一年。
她偶然遇见了李成蹊。
……
“遇见”这个词语,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准确的描述,因为李成蹊是与楚梓柒在同年进入孤儿院的。只是他那时的个性实在是太过于孤僻而怪异,以至于让许多人都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他的存在。
但李成蹊也乐得独享这份清闲。
在孤儿院中,李成蹊唯一的爱好便是读书,所以他每日都会来往于图书馆与教堂之间,并时常能够听见从琴房里传来的清脆乐声。
从嘈杂到悦耳、从笨拙到熟练、从磕磕绊绊到运指如飞,在春秋四季的变迁中,李成蹊能够敏锐地察觉那练琴者的技艺也在极快地进步着。
在习惯了那琴房的乐声之后,他也的确开始喜欢起了这一小段琴音相伴的简短路途。
但李成蹊从来都没有好奇过这位神秘的钢琴师究竟是谁。
从某种意义上讲,李成蹊向来都像野兽般充满着严苛的领地意识。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随意打扰自己的清静,却也绝不会轻易贸然闯入别人的世界。
但一切总有意外。
那一天是阴雨天。
瘦弱的楚梓柒是凶狠的孤儿们最喜欢欺凌的目标,而那个孩子总是太过倔强,即使伤痕累累,也不愿意向任何人妥协。
而倔强的代价,往往是一场场更加凶狠的报复。
雨幕之下的小树林边,冷漠麻木的孩子们用拳脚抽打着楚梓柒,他们甚至想要扯烂她身上那一层薄薄的黑裙,抢夺着女孩死死护在身前的某样事物。
楚梓柒的喉咙里发出闷哼,冰冷的雨水把她淋了个通透,她只能埋头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胸口。她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面色也因为痛苦和难受而显得无比苍白。
但她没有反击,只是默然忍受着。
她知道,这些孤儿们享受的是弱者的哭喊与求饶,打骂一块木头一样的对象是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快乐的。
所以,等到这些粗暴的孩子们累了,自然就会放过她。
而就像楚梓柒所想象的一样,在一顿拳打脚踢之后,孤儿们也变得疲倦起来。
可他们并没有散去,而是在女孩的身边围成圈,辱骂嘲弄着她。
为首的那个孩子声音尖锐地嘲笑道:“你在大人的面前不是很能装么?现在你倒是再继续给我装啊!”
然后,他的跟班们便吐出了更加恶劣的污言秽语。
而李成蹊便在这时刚好路过了小树林。
他面色平静望了一眼面前这场残忍的争斗,轻轻地说:“你们占到我的位置了。”
这时孤儿们依然继续着对楚梓柒的欺凌,无人回应李成蹊的话语。
于是李成蹊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们占到我的位置了。”
这时有几个孤儿斜眼望了一眼李成蹊,随即轻蔑一笑,看起来丝毫没有想要认真回应李成蹊的打算。
李成蹊没有第三次重复自己的话语。
他只是突然快步地走上前,拍了拍领头少年的肩膀。
领头少年带着轻蔑的神情转过了头,而李成蹊没有任何说明,就一拳就抡到了领头少年的脸上。
领头少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立刻怒喝道:“你干什么!?”
李成蹊甩了甩手,淡然地说:“你们又不是聋子,所以我应该没必要再复述一遍自己的话语。”
领头少年想要反击,但他在这个时候刚好对上了李成蹊那双漆黑的眼睛。
那是一双仿佛鬼魂一样冰冷而深邃的眼睛。
他突然想起了孤儿院中那些关于李成蹊的传言。
孤儿们争强斗狠之时,最难以对付的不是那些人多势众的团体,而是那种孤僻的独狼。
因为小团体的成员们倚仗着人数的优势,往往喜欢虚张声势;而真正的独狼打起架来,却只会和人以命换命。
而李成蹊,便是这座孤儿院里最疯的那一匹独狼。
他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本来就已经一无所有了,那又还会害怕失去什么呢?
所以孤儿们的领头少年沉默良久,最终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还是选择带着孤儿们渐渐离去。
在孤儿们离开后,李成蹊走到了颤抖着的楚梓柒身边。
他指了指树下的草地,轻声说:
“站起来吧,你压到我的书上了。”
楚梓柒有些慌慌张张地抬起头,狼狈地抹开了自己脸上的泪水,然后望向了自己的身边。
几本被雨水淋透的书籍散落在草地上,上面还留着被人踩踏过的漆黑痕迹。
“对……对不起……”
女孩匆忙地想要站起来,但因为她的动作,剧烈的疼痛立即从她的伤口处蔓延到了全身,让她身形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随即栽倒了下来。
李成蹊立马伸出手,扶住了女孩。
他叹了口气,说:“你本人没事就好。只可惜这几本图书馆里的书了,看起来,我这两天又得好好想想,究竟该在检讨书里运用怎样的措辞,才能让修女们接受我这次犯下的过错了。”
或许就连李成蹊自己都没有想到。
自己当时那副略显苦恼而无奈的清瘦模样,会在一个女孩的心里,刻下多么深刻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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