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厚实的怀抱,环住袁志权的大部分身体,只露出一个小小头。窗外已然日上三杆,面如黑炭的农村汉子,起了大早去地里除草松土,到现在才回到家里。还有一个面如圆盘的村妇,拉着一个内向怕生的小女孩,小女孩年方六七岁,头发用红线扎成了单马尾辫。
虽然年纪尚幼,但小女孩已经懂得替家人分担,手里提着的一个小半个身子高的竹篮子,篮子里面放着一些野菜,野菜新鲜到叶片上的泥土还没有来得及除去。
汉子看到自家浑小子鸡都叫亮了天,还赖在床上没有起来,还以为余病未除,有些着急地坐在床边,用手里儿子额头的体温。农村常年在地里创食,汉子手心的老茧又硬又黄,仿佛粗粝的砂纸刮在小孩子娇嫩的皮肤。
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但他家浑小子的芯子已经换了人,换成了一个骄纵蛮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小明星,事情的发展就大大不同了。
袁志权睡得好好的,便发现有人摸自己的脸,怒气冲散了剩余的睡意。他哪天睡觉都是睡到自然醒,就算他父母把他叫醒,他也会先发一通脾气把人赶出自己的卧室。
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吵我睡觉?!
一张宛如黑炭的大脸蓦然在眼前出现,袁志权大脑转不过弯来。他在城市里生长,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到农村,更何况是贫困的山区,对于衣着干净的劳动人民没给过好眼色,现在一个正宗的庄稼汉在他的眼前。可想而知,对他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暴击。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休息间。”袁志权大喊大叫,挣脱了裹在身上大棉被,他看向屋内三人的眼神毫不修饰的嫌弃,似乎多看一秒钟都会污染他的眼睛。他还不清楚自己的现在的处境。
袁志权在这一当口,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一个笨手笨脚的臭送外卖的,进了他的休息间。然后他脑袋一疼,就不醒人事昏了过去。以朝阳的安保等级,不可能有人悄无声息地将他转移到其他地方。
所以,这一定是节目组刻意的安排。
袁志权的演戏水平暂且不提,他转行做川剧变脸的天赋一定不低。
只见,那张像同一个模样印出来的小脸,换上刻意的笑。
“几位老乡,你们这儿是什么地方?”袁志权当成了某档没节操的综艺节目套路,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一醒来就到了这种鬼地方,但拿不准是节目组故意设置的效果,就为了捕捉艺人的真实反应。
觉得自己猜准了个七七八八,袁志权对这里的环境,也不那么讨厌。能增加自己曝光度的事,他求都想不及,怎么会觉得不高兴呢?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袁志权,请问节目组在哪里?”
一边站着妇人和小女孩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特别是那妇人欲言又止。
袁志权自我感觉良好,虽然从农村的床铺醒来,但是他自信自己的形象经得起荧幕的考验。
不枉我每隔三天就去美容院保养,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袁志权已经可以想象节目播出后的头条,会写着什么东西。“新晋男神的盛世美颜”、“学习男神的护肤方法”、“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盛世容貌”……
袁志权不自觉地露出了些许笑意,完全忽视了农村汉子隐忍的神色,还有他现在身体的异常。
见眼前的农村汉子没有不说话,还没有动弹的意思,袁志权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贱民就是贱民,一点教养都没有!
“老乡,如果你有任务的话,也可以交给我。”
他虽然第一次“上综艺”,但各类综艺节目可没少看。他告诉自己要忍住别发火,借这个节目的东风,他要打出自己的招牌一炮而红。
再跟家里说,花钱运作一下,今年年底上到“朝阳”的十一楼,看来也快了。
农村汉子脸色原本就黑,所以袁志权还是没能发现眼前的“贱民”,气得想要掐死他。
“你刚刚叫我什么?”
妇人见男人语气不佳,便在一旁替父子俩周旋。
“铁蛋昨天落了水,到现在才醒过来,脑瓜子睡迷糊了。”
接着,妇人对袁志权使眼色:“铁蛋,起来跟你爸道歉,说声对不起。”
袁志权有些奇怪,却还没有往自己的身份想,他四周扫了几圈,这屋子里一共就四个人。那个“铁蛋”是谁?这贱民怎么一直看自己?
袁志权对农村的印象本就不好,又听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传闻,妇人的眼神使他草木皆兵。
这个贱民这样看着我,不会被我的美貌吸引了吧?想到这里,袁志权想笑穷鬼没见过世面之余,又对自己的外表产生了更大的自信。
不过,想到自己被一个穷鬼欣赏,他差点生理性地不舒服。
“我吃过鸡蛋、鹅蛋、鸭蛋、鹌鹑蛋、鸵鸟蛋、鸽子蛋、鳄鱼蛋、孔雀蛋,就是没有听说过铁蛋,这个铁蛋是什么品种?你们不妨告诉我,在哪里能找到这个铁蛋?”
同时,袁志权在心里骂节目组,这导演什么毛病,竟然分配他去找什么“铁蛋”。万一他没有找到“铁蛋”,节目播出去之后,自己的脸还放放在那里?
农村汉子忍无可忍,中气十足地喝道:“牛铁蛋,你今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这样跟你老子说话?!”
他本来体恤儿子落水受了惊,没打算今天跟这浑小子算账,却不成想反教他目无尊长,一张嘴讲了半天叽哩呱啦的鸟语。三天不打,上梁揭瓦,他今天要请这浑小子吃顿“藤条焖猪肉”。
“老乡,你怎么说话呢?”袁志权皱起了眉头,贱民就是贱民,非要害他骂人才肯听得懂人话。
“我只是一番好心,我说的话你不爱听可以不听。一上来说话就没好气,虽然你了年纪比我大,但也不能仗着我好说话,就逮着我来欺负吧?”
袁志权还是抓住对方说话的重点,他这样的人完整听进去别人一句,只能靠非暴力不合作的手段。
妇人看到儿子还在发疯言疯语,索性不管那不听话的儿子,拉着乖巧的女儿出门。
“春花,妈去做午饭,你帮妈妈打下手。”
小女孩的脸太阳晒得发黑,长期吃不到油水的身体,脸上的婴儿肥几岁消失,皮包骨头的手指,指甲里嵌满了泥土。听到母亲的话,她看了下床上的哥哥,颇有些犹豫不定。
她扯了下母亲的裤腿:“妈妈,我想跟哥哥说话。”
“你哥哥刚病好,身子骨还弱着呢,春花听话,不要妨碍哥哥休息。”
那句“身子骨弱”也是说给她家男人听,好叫他照顾着儿子没好利索的身体,下手注意点分寸。
春花听着母亲的话,没想太多就相信了。
“哥哥,你要快点好起来,带春花出去玩。”
于是,春花在母亲半哄半骗中,走出了屋子外。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袁志权跟他的便宜老爹牛二了。
走之前,牛二老婆罗秀娥顺手带上了门。
牛二决定再给自家浑小子一个机会,便再次开口问道:“牛铁蛋!我再问你一次,你管老子叫什么?”
“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他瞪大了双眼看向床上的袁志权,袁志权天不怕地不怕惯了,怎么可能畏惧区区一个“贱民”,自然不甘示弱地反瞪了回去。
再看你也不会长得有我好看?你们这种穷鬼,就该穷一辈子,世世代代都是穷鬼!
“老乡,你三番两次地想找我麻烦,到底我得罪过你什么呢?”袁志权火大,却还是兼顾形象,“还是节目组安排不周到?我们打开天窗聊一下,如果他们做得不到位,我替他们跟你道歉。”
袁志权预料得到自己这段播出后,会有多吸路人粉。只要他按这个人设保持势头,休息间调到十一楼自是手到擒来。
牛二的耐心消磨殆尽,他板着一张黑脸,伸手逮床上的袁志权。袁志权不可能轻易让他抓着,好声好气跟这些穷鬼说话,已经是他的极限,现在这个穷鬼还要碰他,他怎么可能如牛二所愿?
一个人追,一个人逃,袁志权的身子人小灵活,而牛二的臂展长,伸开两只手能占住接近七成的空位。
牛二半天没逮住儿子,心里的火气更盛。
“你还敢躲?!”
今天非收拾你个浑小子不可,怪他对儿子管教不严,才养他这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袁志权躲避间不经意看到了自己的双手,又黑又难看,跟钢筋似的瘦骨嶙峋。
这不是我的手?他为了保养自己的皮肤,挖空心思大把投钱,才养得双手白皙修长,宛如钢琴家一般。不单这些,他还发现自己的手小了一大号。
面前的农村汉子,他只以为生得高大,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怎么回事?!”
“你们对我做了些什么?!我要报警把你们抓走,找律师把你们告到倾家荡产。”
袁志权尖叫了过来,他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现在的遭遇。下意识地认为是眼前这些人搞的鬼,可他也不想一想,这些人哪有这般神通广大的本领,把他一个大活人变成小屁孩?
“你还说!”牛二的眼神在屋子里巡回,寻找合适的家伙。
感到了危险的到来,袁志权也顾不得屋内可能存在的摄像机,从床下跳了下来。没有穿鞋的脚,与坚硬的地面接触,传来的不适使他皱起了眉头,但此刻逃命才是最要紧的事。
“你们这是在犯罪,懂不懂法了?!”
袁志权边跑边说,他以为牛二要杀人灭口。
牛二瞥见一根成品的荆条,就像市面上卖的做成工艺品的那种。
袁志权满心想着跑出去报警,再通知家里人过来,把这群贱民往死里整,没有发现这种微妙的不协调。
藤条在手,牛二讶然的称手,但上前两步就把袁志权捉住。
“臭小子,老子叫你还敢跑。”牛二说话带着山野人的粗鄙,“呸!还什么犯罪,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我就是王法,你给我站好别动!”
袁志权这下真正了解到当前的处境,他的身子缩水这么多,以牛二为参照物,分明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他现在的状况,穿越!或者叫做借尸还魂,他原本的身体死了,他的灵魂穿越到了这里。还有可能是投胎转世,可他的记忆仍保存完好,不像是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
袁志权本来的大少爷生活好好的,一点也不希望有一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有漫无希望寻求精神慰藉的人,才会将美好的向往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物。
“我可以解释现在的情况,我不是你们的儿子。”
姑且认清了现实情况,袁志权却不打算认这个爹。他看不起这种乡下人,他觉得自己跟着他们讨不了好,他自己出去想办法赚钱,比窝在这里的穷乡僻壤强多了。
牛二听到袁志权的话,无异火上浇油,轰地一下血涌上头。扒下袁志权的裤子,荆条对着屁股蛋抬手就揍。
同时,他嘴里振振有词道:“叫你不学好,整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老子今天打到你服为止,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嘴欠!”
荆条落下之时,袁志权的屁股火辣辣地疼,一下又一下打得他眼泪花飙出。他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自他记事起,家里人语气稍重的话都不肯跟他说,每次出门三四个高大威猛的西装暴徒随行,没一个小孩敢拂他的意思,他走到哪里都能受到优待。
现在居然……居然被一个恶鬼摁着打屁股……
岂有此理!
袁志权又气又羞,不管不顾地恶语相向。
“你这个贱民,活该一辈子穷,一辈子受累,天生就该呆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永无出头之日。你有本事放我下来,看我怎么教训你?你这个欺软怕硬的垃圾,休想叫我这样屈服!”
牛二不知道儿子从哪学来的这些话,但其中的某些话语戳中了他可怜的自尊心。
他气极反笑:“好,我马上放你下来。”
牛二的力气很大,向上一提就把袁志权扔到了床上。床上垫着柔软的棉被,不必担心把人摔坏。
他转身走到门边,然后反锁了门。
“牛铁蛋,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形势比人强,袁志权看着牛二把门反锁,他一个小屁孩插翅难飞,心惊肉跳地后退。双手摸 索着可以防卫的物件,但床上都是些软的衣物和床上用品。
“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梗着脖子放下狠话,却忽视了屁股的提醒。
牛二提着荆条,逮着人就揍。
“嗷呜——”
瞬间传出袁志权哭爹喊娘的惨叫声,还有他不知死的挑衅。
“我跟你拼了!”
“呜呜——”
“小兔崽子,想上天了!”
“我要去报警,叫人把你捉走。”
“呜呜——”
“你去叫一个试试,腿我都给你打折了!”
“知不知道错,知不知道错?!”
袁志权屈服于棍棒教育法,痛哭道:“错了,我错了,呜呜呜,求你别打了……”
“再问你一遍,你喊老子什么?”牛二大喝厉喝。
“你是我祖宗。”
一巴掌落在袁志权的左脸,牛二收回了手:“错了!再说!”
“你是我爹,你是我爹……”
袁志权在毒打之下,终于喊出了折他身价的称呼,一个劲地痛哭。
此刻,他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一不小心走上了诲人不倦的道路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别追了,我都逃到东京留学了》、《看我拯救黑化少女,反派系统急了》、《穿书后,我爱上了虐文女主》、《魂淡!我是棋圣不是情圣啊》、《在约战变成精灵的我拒绝约会》、《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