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爬出洞口,我要如何离开这个像潜艇般漫游不定的勒普达岛?如何面对更单调的孤独?纵使有幸再回到人的世界,我能再为了生存忍受俗世的责任和烦忧吗?
也许这不是最坏的结局。我在梦里继续记录着我的梦。
狭鹿相逢
“你真的确定这不是小说?还要再念下去吗?”
早上十点半的阳光,晒得前方柏油路出现水中幻影。廖洁有点焦燥。对于学科学的人来说,没有眼见为凭,超乎经验法则和物理逻辑,还有目标不明确的事,都不值得浪费时间。
“就当它是小说嘛,打发时间也不错。这条路很无趣,听听故事才不会睡着。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后来发生什么事?”
“在一个会移动的岛上,又跌进和海底相通的火山口里,还能活多久?”她故意露出狞笑:“你知道每年死在国家公园的人有多少?平均一年150个!大多是划船游泳淹死的,再来是车祸、跌下山谷摔死,还有迷路没水渴死的。我在弗罗里达实习那年,夏天高温超过40度,急诊室送来好几个中暑的病人,严重的还会出现幻觉。这德国人写的故事,差不多也跟中暑或嗑了药一样。”
“但是他写了那么多细节,就算是幻想,也蛮有创意的。”
她从鼻孔里哼着:“海底的水晶墙、长鼻子的裸女跳舞、陷在洞里出不来什么的,照佛洛伊德的说法,全是男人的性幻想!”
“如果是性幻想,他干嘛还要花时间去描写变成植物人的同伴?”
“植物人”这字眼一出口,我瞬时噤声。但她的思绪早已飞离那个无名德国人,无聊的翻看买门票时附送的园区地图。
“欵,这条路很直,但还是要注意,别只顾着看风景。据说大峡谷这一带有几段魔鬼公路,在阳光下会让人有错觉,路看上去是直的,其实是大弯道,冲太快就直接掉进悬崖了。”
尽管这段路前方直通奇崛的红褐石头山,两旁是灰绿的矮树丛,听她这么一说,我放松油门,车速降到40英哩,让后头两部车呼啸超过。
“不是现在,只是提醒你等一下……”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尖叫一声:“亲爱的~”
正纳闷她在叫谁,只见左前方一个庞大黑影快速接近,我急踩煞车,却慢了一步,砰的闷响,撞到了!
我连忙解开安全带,正想探头看清前方倒下的一大团黑影是什么,后方一阵猛烈撞击,我随着摇晃的车身往前冲,咚的一头撞上挡风玻璃,眼前金星直冒。
“要命!该死的鹿!**妈的!完了完了,这下惨了……”
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廖洁用英文不断骂脏话,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刚才不是叫我Dear,而是大喊deer,我撞到一头穿越车道的野鹿了!
只见那头棕毛有角公鹿的后腿蹬了两下,蹒跚的爬起来,一拐一跳的往右跑,消失在树丛后。
“牠不要紧吧?撞到野鹿,会不会罚钱?”
“管牠去死!没事吧?都流血了,看看我们的车……”她跳下车,对后方一个棕发老绅士喊:“你开车都不看前面的吗?”
那个男人连声抱歉,他胖胖的老婆还坐在冒烟扭曲的引擎盖后方,看到我从额头流到鼻尖的小血河,圆圆的眼睛和嘴巴瞪得更大了。
廖洁要我在后座躺下,先帮我止住血,做了简单的包扎,然后才去检查车子。
我瞪着鲜奶油似的朵朵白云,脑门上的钝痛和脉膊一起跳,头有点晕。车外的热空气漫进来,只听见那个大叔语气悠哉的打电话,还有廖洁连珠砲的质问他理赔的事。
“放轻松,人没受伤就好。”
“搞什么鬼啊!开车没保持安全距离,就是你的错!”
“别急,小姐,警察很快就来处理了。来片口香糖?”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把我的车撞成这样……”
前头的保险杆和车灯都坏了,还沾着一点鹿毛和血迹,看来那头闯祸的公鹿伤势不重。但是后面的行李厢被撞凹了一大片,后车轮轴可能被撞歪了,廖洁气急败坏的拨电话给租车公司,问对方派拖吊车的同时,能不能再提供另一部代步车。
救护车很快来了,确认我额头只有一点小擦伤,其他人只受到惊吓。急救人员用手电筒替我照过瞳孔,重新处理好伤口,小心检查我的颈椎。他建议我搭救护车到医务中心去休息,再做进一步检查,免得有后遗症或脑震荡,但廖洁一口拒绝了。
“我就是护士,会随时注意她的状况。”
“好吧,如果你坚持。请在这张表格留下连络资料和签名,如果日后要申医疗保险……”
“用不到就不用填了吧?”
“你确定?要不要再问一下受伤这位……”
“不了,谢谢你。她没事。”
听廖洁说没事,我安心多了。急救员留下了三瓶矿泉水,安静的把救护车开走了。
紧接着上场的,是处理车祸的公园警察。做笔录的时候,廖洁很称职的帮我翻译。警察拿着我的国际驾照细细研究,又和他的同事咬耳朵,玛莉欧兄弟式的小胡子下,那微笑是好奇还是轻蔑,我分不大出来。
“都是你!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开车!要是你没放开油门,加速开过去,就不会倒霉撞到鹿,也不会**妈的被那个明尼苏达来的笨蛋老头给撞上……”
我概嗫嚅了二十遍“抱歉……”
“Fxxk!我他妈的要怎么赶到拉斯维加斯?”
去不去拉斯维加斯,有这么重要吗?救援车把我们载到游客中心停车场,她再也压抑不住满腔急躁,不停打电话给租车公司,一边在游客中心门里门外来回踱步,带火气的嗓门尖又细,发丝散落在颊上,咬牙切齿的跺脚挥手,还用拳头重重搥了一记木门。游客们都小心的和她保持距离,唯恐被这疯女人抽上一鞭。
我想劝她:不急,往好处想,我只有小擦伤,严格说起来,只是个小意外,错不在我们。也幸好当时放慢车速,否则高速冲撞那头公鹿的后果会更严重。再说租车公司都有全额保险,后续都交给他们处理就行,没事的…
想想还是算了,我正是她怒气的源头,还是别提油救火了。
接下来怎么办?我开始后悔当初答应和她结伴旅行了。
我在阴凉的大厅里徘徊,望着墙上那些壮观的峡谷巨幅风景和影片,再看看停车场上那部被撞坏的韩国小车,眼看液晶钟面的数字更迭着。好容易来到大峡谷,还有一整天的大好时光,就要干耗在这栋阴凉的石头屋里吗?
不甘心的焦虑在我肚子里小火慢炖,随时都要沸腾了。
到礼品店闲晃一圈,我的焦虑依然没有降温。远远看到廖洁站在饮水机前,我决定鼓起勇气,去向她提议:与其在这里等一部不知何时会来的代用车,不如去搭公园的接驳巴士,好好欣赏难得一见的辽阔风景,转换一下心情。拉斯维加斯跑不的,明天一定到得了。
走到她身后五步远,只见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罐,左右查看一下,匆忙的旋开盖子,在手掌上倒出几颗丢进嘴里,再俯身凑近饮水机。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我的手放到她肩上,她吓了一跳,迅速把脸上的慌乱收拾好。
“噢,没事。只是…嗯,有点头痛。”她摊开手中还没开封的铝箔包给我看:“刚才进进出出的,忽凉忽热,幸好上次帮你预备的感冒还带着。你要吗?”
我摇摇头,她从容的撕开包装,用指尖挑出那颗红白胶囊,一口咽下去。
“OK,总算搞定了。他们在土巴市找到一辆车,最快下午三点会到。”
她的情绪似乎稳定不少,平时的迷人微笑又回来了。
“那…要不要去搭接驳巴士?它的路线和景点是一般车子不能开进去的。5分钟后刚好有一班,还来得及。”
“巴士?别傻了,你知道大峡谷有多大吗?现在外头气温至少100度,疯子才在外头跑。没有开车,我哪里都不想去。我饿了,去找点东西吃吧?”
虽是问句,笃定的语气却像女王命令奴仆,没得商量。突来的反感使我脱口而出:
“我还不饿,你去吧。我自己去搭巴士,三点以前回到这里就行了吧?”
“但是你刚受伤,要多休息……”
把水壼装满,匆匆跳上停在门外的巴士。车开走时,我清楚看见她错愕的站在原地。
我忽然觉得呼吸畅快许多,有如挣脱一只想攫住我的巨爪。一看到平坦开阔如提拉米苏的山丘、有薄荷点缀似的奶油黄土地,和飘着白色冰淇淋的蓝空,紧绷的肩头立刻放松,我像逃出笼子的鸟儿一样雀跃,只想放怀唱歌。
在壮丽的美景中神游时,似乎还听得见廖洁的失控的叫骂,就像烙在我身上的红铁印,灼痛而屈辱,特别是那付想操控别人的嘴脸。过去几天她冷静持重的表现,就像张漂亮的面具,难道刚才的歇斯底里,才是她真实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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