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其实他也知道把角色设定带到演员身上很不理智。可谁叫他买了《花的祈祷》全套DVD，从头到尾看了不下一百次，有些滤镜已经根深蒂固长在他的眼睛上，一感测到熟悉的脸孔就会自动浮现注解、带入情绪。
这个眼神，好像有点熟悉？何沅彤是怎么回事，找的助理个个都看他不顺眼？邵宽耸了耸肩，轻轻摇晃手上的威士忌杯，“当你的助理也太命苦，都没有下班时间的？辰君就是被你长期奴役，受不了才跑的吧？”
“什么奴役！我们明明就是两情相悦，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听见没有？这家伙承认自己有暴力倾向，动不动就打助理。”邵宽探身越过何沅彤，“你叫她起床一定要特别小心，会出人命的。”话虽是对舒人说，但他的眼神往何沅彤身上滑过去，显然是在逗她玩。
这辰君早就交代过了，轮不到你这渣──等等，言下之意不就是，周邵宽曾经叫何沅彤起床？他何德何能！舒人微微瞇起眼睛，喀喀喀地咬着冰块。
何沅彤一巴掌挥向邵宽，发出清脆响亮的一声。“要是把人吓跑了，你就准备亲自下海被我奴役吧。”
嗯，他是绝对、肯定、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跑的，舒人默默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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姵珊和邵宽的住处。
辰君双手捧着玻璃杯，轻啜一口冒着热烟的花茶，感觉灵魂都被洗涤了。也只有在她这位品味高雅的朋友家里，才能有这种贵妇般的享受吧，她想。
不像何沅彤，家里永远只有苹果西打。任凭弱水三千，她只爱那一味。
姵珊见她喜欢，又到厨房拿了新的茶罐，“这个你带回去，写剧本写烦了就泡一壶茶来喝，休息一下再继续。”
辰君恭敬不如从命，笑着说：“遵命。”
想当初，她们的友情也是始于一杯茶。
拍摄《花的祈祷》时是一月凛冬，剧情却是设定在夏天。演员们顶着寒风，穿着短袖短裙还要演得热情洋溢，一不小心就会着凉。
那天拍的是“嫚曼”的回忆，大多是何沅彤和邵宽的对手戏。通告表上没有姵珊的戏份，但她还是买了热饮来到拍摄现场，一一将饮品分给剧组人员。不料助理统计人数时漏算了几名临演，等辰君陪何沅彤换完装、匆匆去了一趟厕所出来，尴尬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见助理手上的饮料提袋空空如也，辰君连忙摆手说道：“我没关系。”
姵珊微微蹙眉，低声对助理吩咐了几句。目送助理小跑步离开后，她才转头和辰君说：“当然有关系，你也很辛苦。”
辰君腼腆地一笑，一边拆掉松脱的马尾重绑，一边说：“我只是陪何沅彤工作而已，不算什么。”
“你要照顾你的演员，也要照顾好自己，这样你们才能一起走得更远。”姵珊见她草草地用黄色橡皮筋绑头发，将自己手腕上的发饰递过去，“用这个吧？橡皮筋拆下来很吃头发。”
辰君迟疑了一下，向她点头道谢，心里却暗自决定回头就要把头发剪短，目光再度回到远处拍戏的何沅彤身上。不过接过发饰时，她隐约嗅到一股好闻的香水味。她不懂香水，只觉得这香气很典雅、很高级──是跟她完全不同世界的味道。
姵珊也双手环胸，看着何沅彤和邵宽一身校服在树下对戏，饰演一对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未婚夫妻。“何沅彤的演技真的很好。”她由衷感叹道。
辰君有种自家女儿被夸赞的满足感，礼尚往来道：“你也不错啊，满自然的。”但话一出口，她就惊觉不对。
什么时候女主角的演技轮得到一个小小的演员助理来评价？而且这个人还是个非科班出身的新人，剧组里都谣传她是靠关系拿到女主角的，要是随便说话冒犯了她……
正当辰君惶恐不安时，姵珊笑了，“谢谢你。对『现在』的我来说，这应该是最好的称赞了。”
辰君认真地看了一下她的侧脸，感觉那个笑容还算真挚，便稍微放了心。
“其实，本来我也没想得到什么称赞的。”姵珊望着远方，有感而发地说。“应该说，如果不是为了他，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想进演艺圈的念头，演技好或不好都不重要。”
顺着姵珊的目光看去，辰君很快找到她口中的“他”。原来梁姵珊和周邵宽之前就认识了？
辰君好奇道：“那你本来想做什么？”
“我大学是读音乐的，主修钢琴。”她反问：“你呢？如果不当何沅彤的助理，你会在哪里？”
“我应该会回老家，帮忙家里的生意吧。”
“啊……那我们都偏离原本的轨道很远了呢。”她有些感叹地说。
但同时，辰君也听出她语气中的义无反顾，小声道：“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姵珊微微一笑，侧头对她说：“你不也是吗？”
辰君愣了愣，这才知道姵珊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话。
他们所爱的人，此刻都在那一幅框里。正因如此，姵珊才会在人来人往的剧组中一眼找到她，忍不住和她倾诉吧。她们都是追随着某人，误闯入这个不属于他们的世界的异乡人。
其实姵珊也不是一开始就表现得可圈可点。对镜头不熟悉导致走位出错、要么表情僵硬要么情绪衔接不上，种种力不从心大家都看在眼里，但她为了不拖后腿所付出的努力也同样显而易见，这才有了如今堪称自然的演技。
辰君自己不也是吗？助理的工作说来单纯，但是将自己的需求摆在第二顺位哪有那么容易？为了不让何沅彤担心，她也生生逼出了影后等级的演技，把人送到拍摄现场后才缓缓弓起腰，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们时刻不敢松懈，只因不想永远只是看着那人的背影，总想着有一天能够并肩。
辰君突然觉得有点想哭，但不完全是经痛所致。
这时助理提着饮料回来，递了一杯给姵珊。“喏，你的红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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