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张恒对张瑞亦说了好久不见，可其实他们两人根本从来没见过面。这六年来，所有工作上的业务往来，张恒与张瑞亦仅仅只透过电话或邮件联络而已。两个人对彼此的声音都非常孰悉，但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彼此的真面目。
面对熟悉又陌生的人，张瑞亦一时也不知该讲些什么好，只能不好意思的直憨笑。
张恒挑了挑眉，象是察觉到张瑞亦的尴尬似的。于是伸手，轻轻掐了张瑞亦微红的脸颊。
“你干嘛？”张瑞亦被张恒唐突的举止吓着，反射性地拍掉他的手。
“欸！原来你不是假人啊？”
“虾？”张瑞亦听得一头雾水。
“没事没事，我只是觉得很微妙而已。”张恒比出通电话的手势，说道，“因为之前我们都只讲过电话嘛，所以听到你真正的声音我一下没有真实感，我一直以为你可能是个虚幻的人物......可能是公司开发的系统啊、AI之类的......”
“类似Google小姐？”
张恒弹了个响指，开心的指着张瑞亦道，“对！对对对，就是类似那种东西。”
张瑞亦翻了个白眼，“拜托！公司才没那闲钱去开发什么Google小姐呢！”
“哈哈哈，所以你现在站在这里，我超级没有真实感的。超级。”张恒用力摆摆手，做了很浮夸的姿势来强调超级。
“什么啊！所以对你来说，过去这六年我从来就没存在过。是这样吗？”
“也不是，只是每次跟你讲电话，我都觉得好像电话交友喔。”
“电话交友？天啊，好古老的名词呦，我好多年没听过了。”
“你少来，别装年轻了。大姊。”张恒嘻笑着，故意用手肘推了推张瑞亦的肩膀。
“别在那边讲的自己好像很年轻一样，你明明只小我两岁。”张瑞亦不甘示弱地回嘴，用肩膀狠狠地回撞了张恒一下。
“啊哈哈哈哈！”
张恒大笑，张瑞亦也笑着。可能是聊开了，可能是卸下心防，抑可能是张恒的话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总之张瑞亦心头的苦闷，此刻一扫而空。
“对了！你调来的那一天我正巧去总公司研修两个礼拜，所以我们刚好错过了。”张恒说着，弯下身捡起档案夹后起身，“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恒，是仓库的管理长。欢迎你来仓管部，往后请多指教。”
他重新伸出手右手。
“谢谢，我才是，以后应该会有很多事情必须要麻烦你。”
张瑞亦也伸手，再次回覆他的友好。
“不会。我知道你对品项都蛮清楚的，想来上手会很快。”张恒对了下表，接着说，“我要关仓库了，一起走吧。”
“嗯。走吧！”张瑞亦回。
“你怎么一个人留下来，是有什么问题吗？”张恒人高马大的，腿长跨的步自然也大些。走了几步，发现张瑞亦有些跟不上，张恒便主动放慢脚步，好配合张瑞亦的步伐。
“也没什么。是我想利用时间多熟悉一下而已，你呢？特地从总公司回来吗？”张瑞亦跟风，随兴一问。但她内心其实是非常感激张恒。
感激他没有因为好奇而追问她调职的缘由。
“嗯......算不上特地吧，只是经过看到门还开着，好奇进来看看罢了。”
“哧、也是啦！都六点多了......”
这时张瑞亦脑海一下子闪过仓库的叔叔阿姨们，在四点五十九分时，各个摩拳擦掌争相打卡下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说说笑笑的闲聊着，一起走到管理室，将档案夹归回后，打卡下班。跟年龄相仿的同事打打闹闹的，不禁让张瑞亦想起了孙雪，心中也跟着泛起一丝暖意。
“人，果然是种怕寂寞的生物。”
看着仓库办公室里最后一盏灯熄灭，张瑞亦在内心反覆咀嚼着这句话。
仓库外，只见雨势完全没有转弱的样子，反而感觉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张瑞亦抬头盯着天空，面露难色。
“你要是没带雨伞的话，不如我送你回家吧！”张恒晃了晃手中钥匙，“我开车。”
或许在张瑞亦心底，“顺便”的接送仍是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内心涌现的抗拒及厌恶催处张瑞亦摇头回绝。
“不，不用了。不用麻烦，对面就是公交车站，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等张恒回应，张瑞亦说完，一手将包包顶在头上，想直接冲出仓库的雨遮，企图跨越马路横越到对街的公交车站。
就在张瑞亦跨出雨中的那一刻......叭──的一声巨响，拖板车刺耳的喇叭声，无预警地从朦胧烟雨中杀出。
“小心！！”
与此同时，张恒恐惧的喊声也一并从张瑞亦后方撕扯开来。
下一秒，原本吓傻的张瑞亦，手腕忽然给一股强劲的力道扯回，接着，她跌进了一道过分结实的胸膛里。
沉重的拖板车轰隆轰隆的从张瑞亦眼前顺闪而过。但此时此刻，比起差点死亡这件事，张瑞亦更在乎隔着背脊，那个男人剧烈的心跳声。
而他的呼吸就贴在张瑞亦耳边！
张恒将张瑞亦整个人抱在怀中，直到拖板车完全离开视线为止。
“我把车开来，你在这等我，我开车送你回去！”张恒松开对张瑞亦的禁锢，语气不容置疑再三叮咛，“听到没有，不要再乱跑了，等我。”
凝视着张恒跑到停车场的身影，张瑞亦不自主地环抱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身躯，有了想哭的冲动。距离上一次被人真真实实的拥抱是在什么时候呢？不管张瑞亦如何回想，记忆里跳出的，只有那天在停车场中，被宋梓洛狠狠架开的影像......
几分钟后，张恒驾驶着一辆银的轿车缓缓停在张瑞亦面前。他往副驾驶座探身出去，伸手为张瑞亦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张瑞亦原本还有些犹豫，不过眼见打在车椅上的雨水越来越多，最后张瑞亦抱着包包钻进车里。车内整理得一尘不染，没有多余的装饰或是不必要的杂物，干净的空间完美衬托出银灰色系的利落。
唯一与车内风格不太搭的，是贴在挡光板上的一张小照片，上头是张恒与一个年轻女孩亲暱的合照。
张瑞亦刻意略过那小小的突兀，自动自发地扣上安全带。
“谢谢你。”
“不会，冷气会不会太强，要调弱一点吗？”张恒体贴的问。
张瑞亦摇摇头。
“好，那你会冷在告诉我。”
望着副驾驶座才能独揽的特有视线，那日在停车场的所有不堪，一下子全袭上张瑞亦心头。那日，吴芷鸳也坐在这样的位置，看着她被踢出宋梓洛的世界。眼泪犹如溃堤的堤防一样，不断涌出早已泛红的眼眶。
“你怎么了？”张恒不知为何身边的小女人会突然哭得泣不成声，有点吓到，不过他立刻伸手，温柔的替张瑞亦拭去那些成串的泪水。
张恒的身体靠的如此贴近，近到张瑞亦都能感受到他一吸一吐之间的气息。
以及，他的体温。
“我觉得......有点冷......”张瑞亦含着哭腔呜噎说着。
她的双眼直勾勾的揪着张恒，轻柔地勾住他的手臂，嘴唇彷彿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动了起来......“我现在真的觉得很冷......”
下个瞬间，张恒的唇疯狂地贴上张瑞亦。两人的舌在唇齿间激烈地交缠着。
张瑞亦不并是那种依靠性关系才能得到安慰的女人。可是现在她，真的很渴望被人拥抱。
她张开唇，回应着张恒的有些狂暴，又有些温柔的吻。张瑞亦伸出双手缠上他的后颈，将男人结实的身躯更往自己怀里靠。在喘息之中，张瑞亦隐约瞄见贴在挡光板上，那张男女亲密的合照......
最后，她选择闭上眼，紧紧圈住照片中，不属于自己的男人......
“什么？你跟他做了！？”孙雪正在给儿子喂牛奶，吃惊地差点没把奶嘴搓进儿子鼻孔里。
“姊！你小声点！这里是百货公司耶！”张瑞亦慌张的放下竹签，压低音量警告着。
“你有被害妄想症呀，大家都在吃饭，不会有人有兴趣偷听两个老女人说话的啦。”孙雪正经八百地说，顺势用下巴比了比一旁的婴儿车，张瑞亦也很有默契地帮她捞出一只粉绿色的婴儿用品包。
她熟练地打开包，抽出一张湿纸巾递给孙雪。
“我以为你调到仓管后会很不适应，没想到居然有艳遇。”孙雪接过纸巾替儿子擦嘴，用种以前小瞧你的语气对张瑞亦说道。“怎么样？嫩肉好吃吗？”
“唉呦、他只小我两岁，不是十岁。”
“随便啦。欸、你还没告诉我感想。”孙雪噘起嘴，一脸八卦样的盯着张瑞亦猛瞧。
今天是两人事隔一个月后难得的会面，孙雪为了替儿子添购婴儿用品，便提议到百货公司走走，吃吃喝喝。
张瑞亦躲不过孙雪的逼问攻势，便随便应付了几句，不过她言语中刻意回避掉张恒“疑似”有女朋友的事实。
在那夜失控后几天，她与张恒两人的交集仅此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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