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把手抽回，但他死死捏着不放。
“现在孩子都有了，你怎么还能离开我？难道你要亲手杀掉这个小孩？你对他就没有一点感情吗？”他口口声声都是孩子，却没想过她若真的不管不顾地挣扎很可能会伤到肚子。
这让她想到《圣经》里的一则故事──两名妇女带着一个孩子来到所罗门王面前，都声称自己是孩子的母亲，于是所罗门王假借要将孩子切成两半，诱导其中一个妇女放弃孩子以保全他的性命。
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母爱就会成为她的弱点了吧。并非所有人都能拨开迷雾找出真相，先为孩子退让的人将会失去所有。
此刻，他不也是以孩子作为要挟，要她妥协吗？
她的父母原本在不远处旁观，见状也上前好声相劝。“敏华，你已经是要当妈妈的人了，怎么可以拿孩子开玩笑？跟智诚有什么误会，讲开来就好。”
“是啊！宝宝要是以为你不要他，会很伤心的。”
她满脸是泪地抬起头，“那我呢？生下这个孩子，我的人生怎么办？我会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看到这个孩子，她就会想起那晚的屈辱，想到他不顾她的抗拒进入她的身体，却只想用爱来美化这一切。
“为母则强。”她的母亲摸了摸她的脸，怜爱但也坚决地说，“等孩子一天天长大，你就会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握住母亲温暖的手，心却凉了半截，哭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没有用的，他们不会理解。在他们看来，她答应了智诚的求婚，双方父母都见过面，婚礼也已经在筹备中，他们和真正的夫妻没两样。年轻人感情好，情不自禁很正常，事情发生就发生了，他又不是不肯负责，何必捏着那点事情和自己过不去？
**？性侵？这种可怕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是交往三年的恋人，又不是什么陌生人。她当下推拒是因为害羞、是女孩子的矜持，这很正常，她又不可能主动张开腿和他求欢，但她心里一定是喜欢的、愿意的。要是不愿意，又怎么会答应他的求婚呢？
一想到他们会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的胃就开始翻搅，她好想吐。
“我们今天先回去吧？妈妈煮鱼汤给你喝。”她妈妈搀扶着她，在她不知情时和两个男人使眼色。
在她身后，她的爸爸低声对智诚说。“放心，我了解我女儿。她胆子小，背负不了杀人的罪。”
“是我不好。”智诚一脸愧色。
“唉。孕妇都是这样，情绪起伏大。你要好好哄哄她，顺着她，等孩子生下来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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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邵宽一喊卡，何沅彤就冲到路边干呕不止。舒人连忙上前轻拍她的背，递上面纸和水。“好点了吗？”
她虚弱一笑，“大家会不会以为我真的害喜啊？”
还有心情开玩笑！他无奈地摇摇头，“你先坐一下。”
“导演怎么说？”
“这颗过了。”
她这才安心坐下，“你身上有糖吗？”他点头，从Hello Kitty包里掏出一袋水果糖任她挑拣。
她撕开一颗柠檬味的，丢进嘴里吃得喀喀作响，“你最近不太管我吃零食啊。”说这话的时候她斜睨了他一眼。
真可惜。她最喜欢看他们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了。
“你都没发现自己瘦了很多吗？”明明开拍前周邵宽说过，她维持原本的状态、甚至增一点重都是可以的。
“我和导演讨论过，有些孕妇在孕期四肢也很纤细，加上我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太稳定，现在这样的体型也说得过去。”
“但不能再瘦了，对身体不好。”他一脸严肃地说。
“嗯。”她低叹一声。“你知道刚才我在想什么吗？”
“演戏的时候？”他想了想，“智诚让你觉得很恶心？”
“一开始是。但后来听了妈说的话，我明白了一件事。”她垂下眼眸，“本来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如果他们知道智诚对我做了什么，一定就不会劝我留下这个孩子吧。”
“但我忘了，比起婚内性侵，为母则强、夫唱妇随、为了孩子，再苦再累都值得……这才是他们活了半辈子，也信了半辈子的事。”
“我是他们的女儿，怎么会不了解他们？我知道他们会说什么，所以才不说的。”
事情发生就发生了、你们马上就要成为夫妻了、他又不是不负责、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你一定也是愿意的……
这是剧本没有赋予她的台词，但“高敏华”沉默的每分每秒，那些话都在她的脑中回荡。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自己的爸妈背弃了一样。”她扯了扯嘴角，“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虽然她想装作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但他看得出她的消沉。
“你还有我们，我和辰君。”他只能这么说。“你要记得一件事，绝对不能擅自决定我们会怎么想，因为顾虑我们的看法就什么都不说，知道吗？我们是为你而存在的，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你也说得太肉麻了吧。”她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你又不是什么订制机器人，世界上哪有人是为另一个人存在的？”
笼罩在她脸上的那片乌云似乎渐渐消散，他惴惴不安的心也重见光明。
有啊，他想。有一种人自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有了目标，他们的每个行动都是为了朝目标靠近，生命中经历的每道弧线都只为了铺垫最后的高潮，或圆满或毁灭。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弥补辰君的空缺，陪伴她走向终点，哪怕只是一刻，也绝不让她孤立无援。这样，或许他们还能拥有另一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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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邵宽手里捏着剧本走进家门时，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这其实有些反常，因为姵珊总是为他留一盏灯，但由于他满脑子都是他的电影，一时没有深究原因。
何沅彤的状态让他有点担心，但不得不说她完全陷入的样子让她的表演无懈可击，让他更加期待几天后她和影后对戏将迸出的火花。
而且他们逐渐落后的进度也让他一刻都不敢松懈，所以他只能相信何沅彤的专业能让她在杀青后走出阴霾。
他一边在脑海中模拟明天要拍摄的场次，一边在墙上摸索电灯开关。啪地一声亮起，他才发现姵珊坐在面向窗外的单人椅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威士忌杯。
于是他后知后觉地想到，她真的如先前所说，一次都没来片场。
但她不来，并不代表她会对片场的事一无所知。电影拍摄即将进入尾声，前几天剧组开放媒体探班，记者们都对他和何沅彤的二次合作感兴趣，而多年混迹演艺圈的他当然也知道什么是大众喜爱的新闻点，不吝于夸赞何沅彤的表现。
姵珊一定看到了吧。一向自制、从不对任何东西上瘾的人，居然一下喝了半瓶威士忌。
他低声说：“你少喝一点。”
她歪头看着镜面里的他，微微一笑，“我酒量很好的，你忘了？”
“没忘。你有吃晚餐吗？”他似乎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放松的她了。
“嗯，在家随便弄了点。你如果饿了，冰箱还有海鲜色拉。”
“好。”他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刚才的对话，像不像我们大学的时候？”
“不一样。我说我酒量好是有根据的，你就纯粹是逞强。”她笑道。
“你说你会做菜才是逞强，好吗？”他瞪着她说。“你该不会忘了，有一阵子我吃了超多你做的黑暗料理吧？”
她大笑，“还不是因为你常空腹喝酒，怎么讲都讲不听，我才硬着头皮煮东西给你吃。”
他耸耸肩，“其实我到现在还是不确定，我寒假那次得肠胃炎到底是因为那些从店里拿来的过期啤酒，还是你煮的东西。”
“你好爱记仇。”她始终没回头，对着镜子皱起鼻头。
“我记的可多了。”他一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另一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我也记得，在还没开始自己动手煮饭前，你常常在我打完工后来找我，要我陪你去夜市吃消夜……但大部分的东西最后都进了我的肚子，因为你其实根本不饿。”
而从他们认识以来，哪怕是交往后，他们吃饭向来都是AA。
“你都知道，所以后来你也开始找借口说自己不饿、肚子痛、赶着回去剪片……总之就是不和我一起吃饭。”她双手抱胸，扬起下巴说：“如果你不识破我，我就不用假装对下厨很有兴趣，搞出一堆生物武器来残害你跟我的胃了。”
是因为这样吗？是我让你变成那个无法坦诚的自己吗？他看着镜子里的两人，不无悲伤地想。
“如果我不提，你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和我分手？”她问。
周邵宽静静地看着她，象是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现在的我和你，也只有在聊起过去时才会感到幸福。”梁姵珊笑了笑，“明明我们也都知道，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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