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城原本是一个古王国最为重要的贸易城市，在一次由邪教谋划的万人血祭事件中，因古神的降临而塌入了地下。”
一黑一白两个女巫正处于一根矗立在地底空间的巨大石柱上。
拥有远超越凡人的夜视能力的她们均是望着大地深处那片庞大而古老的城镇废墟。
白渊的羽衣在不知来源的地底长风中点点曳动。
她坐在石柱边缘，双腿悬空，认真听着艾朵的介绍。
“古神在降临的瞬间造成了整片大地的崩塌和城市的腐化，在那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城市居民也在遭受到不可逆的辐射污染后成为了古神的眷族。”
艾朵说到这里时吸了一口气：“在你们世界的武者斩杀古神之前，这里一直被一股混乱堕落的规则力量笼罩着，整个地下废墟是拥有生命且运动的，它以前也曾被我们长久归类为生灵的绝对禁地。”
“您以前来过这里吗？”
“一个月前，我们女巫曾经在真武的旨意下来到这里，为你们的入学考核踩过点，并选择了这处地方作为考核之地。”
“怎么个考核法，我看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白渊说的是实话，因为这处地方除了长久不息的怪风之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一处无法滋生任何生物的绝对死地，是被历史遗忘在了大地深处的黑暗国度。
“抱歉茜拉尔，你现在的身份也是考生，所以在入学考核正式开始前，我不能向你透露任何相关的信息。”
“我还以为我比较特殊。”
白渊耸耸肩，接着转头看向了放在石柱平台后方的，一个折叠好的魔方：“那我们就把魔能马放在这儿吗，一会儿完成任务之后回来取？”
“它会自己回去的。”
艾朵也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二人的距离贴的很近。
“我们带领最终的优胜者击败迷宫底层的守护者后，暗鸦世界意识会将我们直接传送回营地。”
“这一点可不算是泄题哦。”她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朝白渊笑道。
“可是他们来的怎么这么慢啊……”
白渊很无聊的抖腿。
她的宽袍在之前已经被脱下来存放在了移动要塞中，所以羽衣外被黑色绷带细细缠好的双腿显得纤细而灵活。
一双和整体装束显得十分不搭的休闲鞋和石柱磨蹭，发出沙沙的声音。
“按照预订时间来看，应该快了。”
“不过，参与这次考核的人中有你认识的朋友们吗？”
艾朵的语气认真。
“有一个，不过您不必担心我会插手帮她，她很强，只要考核难度不是严重超标的话，我们会在最下层遇见她的。”
白渊其实在盘算着待会儿该如何出手才能在蕾叶面前掩饰自己的身份不被这机智的妹妹看出来。
否则，正在经历严重叛逆期的大小姐在考核结束后，要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姐姐是故意不想陪她，让她一个人孤零零考试，也会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情。
“是你的小男朋友吗？”艾朵语气很是戏谑。
“您想多了夫人，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至今还没有遇到过喜欢的男生。”
白渊掀开兜帽抬头，盯着前者在黑暗中依旧显得异常诱人的玉洁脖子，意味深长的笑着：“今后，大概率也是遇不到的呢……”
“你现在还小呢，说不定以后会遇见和你两情相悦的人呢。”
艾朵倒也没有闪避她的目光，同样也是将兜帽掀开。
几缕酒红色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飘扬，那独属于女巫的色魅容颜使她宛若藏身于黑夜之中，日复一日为年轻爱人缄口守密的情妇。
艾朵和眼前这个相识不过一小时，却好像是早已经认识了许多年的异界少女无言对视了许久。
她的眼中不再带着同白渊初次时那种轻浮妩媚的神情，转而变得暗淡而寂静，最终慢慢的收回了目光。
“艾朵夫人，您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巫，我想我回到泰亚之后会一辈子记得您的。”
武者少女直接而坦率的话随风飘荡。
艾朵•玫星，这个年近半百，善于网织人心的女巫却是往石柱上一躺，懒洋洋的笑了。
她将兜帽重新盖上，不咸不淡，又似是调笑的说：“那是因为你就见过我这一个女巫吧？”
“不对，你是第二个呢！”
白渊冲她正色说：“我和那第一个刚见面，她居然就妄想对身为盟友的我搞偷袭，所以我根本就没记住她是谁！”
“但这一路过来，我可都是一直抱着艾朵夫人的，夫人那么美好，所以我往后根本就没办法忘掉。”
“你……到底想说什么？”
艾朵难以理解白渊那正常人不应该有的脑回路，但她明显意识到了少女这番话是在故意撩拨自己。
虽然女巫之间的手帕友谊在暗鸦世界已经成为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可她潜意识里并不认为眼前这个综合了青春少女灵动活泼和天真坦率的武者少女会往那方面去想。
空气先是陷入了安静。
直到少女的声音再度响起。
“艾朵夫人身上的气味，和我的妈妈是一样的。”
白渊的双腿停止了晃动。
她开始自顾自的说着。
“我的妈妈……”
“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她说的很慢，就像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慢慢在面前死去的那样。
眼泪从少女的脸颊淌下。
艾朵在这之前就已经撑起了身子。
她哑然无声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间就变得孤单而脆弱的少女。
许多年前，暗鸦世界的女巫总被人们称为无情无义的贱人。
好像这个世间发生的一切悲喜，都与游戏人间秉持着我行我素态度的她们毫无关系。
可艾朵自己清楚，她们固然是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善于玩弄人心……
但女巫也一样是人。
她们的心一样是肉长的。
要不然该如何去解释：她在看到眼前少女流泪的时候，那颗早已经怠惰许多年的心，居然也会觉得难过呢？
艾朵•玫星知道。
跟白渊从自己身上闻到的那种虚幻气味一样。
喜悦的情绪，也是可以伪装和欺骗的。
很多药剂和幻术都能够做到这一点。
唯独悲伤，是人性中无法抹除的缺陷，也是唯一不能用来欺骗自己内心的东西。
白渊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那双写满思念的黑色眼睛逐渐转化为如水的温柔看向远方。
就像是看到了她的母亲。
“妈妈以前说，她会一直陪着我。”
“她是个骗子。”
“可我现在很想念她……”
许久之后，白渊吸了吸鼻子，面朝身边的女巫，却没有再去看她的脸。
艾朵的喉咙动了动，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应该对眼前这个孩子说些什么，又应该以一个怎样的身份去说。
“艾朵夫人 ”
“你能，抱抱我吗……”
女巫其实知道，白渊这个看似简单的请求实则足以让二者之间尚且算不上朋友的关系发生地覆天翻般的重大改变。
但是……
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没有办法拒绝白渊。
女巫张开双手，任由少女抱住了自己。
当感受到白渊蓬松羽衣下冰凉躯体的那一刹，艾朵便清除的知道：之前她所见的一切并不是白渊逢场作戏的演出。
纵使怀中之人是个实力远超同龄人的武者，可当她暴露出自身脆弱一面的时候，也依旧只是个单纯幼稚的女孩罢了。
可令艾朵再次意外的是：她们之间的拥抱并未持续多长时间 。
当她刚要伸手抚摸少女的头发时，白渊便已经放开了她。
“抱歉夫人，给你造成了困扰，这原本应该是一个轻松愉快的旅途的，我搞砸了。”
消解完心中情绪的白渊对眼前的女巫感到莫名的愧疚。
“茜拉尔……”
艾朵原本有一些话要对白渊说。
但想了想，还是独自起身，迫使自己咽下了那句刚到嘴边的话。
最终，女巫用她温和的腔调，换了个打散尴尬气氛的说辞。
“调整下状态吧，你们的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知道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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