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送陈兴生回了宝光寺,交给悫志和尚,再三叮嘱两句,也说了自己要离开京畿跟着主子殿下去江陵,从陶画晴那里带来的吃食留了大半给他。
陈兴生眼泪汪汪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仰头看着她,抽噎着掏出她给的匕首问:“沈姐姐,你是不是希望,我选你说的第二条路?”
她摸摸他的头笑了笑,没给出正面回答。
“你自己来选。”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把兴生的事办完了她还有一个地方要去,不过今天天色已晚,她也不想回十方和府,打算散回银子去找个客栈住一晚。
沉沉暮色像个巨大口袋一样,兜住天空乌漆漆罩下来,天上一颗星子都没有,月牙也像被水晕湿了,贴在黑缎子似的夜幕中,朦胧不清散发着凄白凉光。
街上嗖嗖刮着刺骨寒风,扬起地面上一片白茫茫积雪,细碎雪花扑在脸上融化,带走了几分本就不多的温暖。
她拢了拢领口的风毛,细软的白色绒毛簇拥围着脖子,厚实浓密抵挡住冷风侵袭,毛尖轻挠脸颊有些痒,却真的是很暖和。
因着天气太冷,看天象今夜十之八九还得有一场大雪,街上摊贩都早早收了摊回家,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还在搓着动僵的手坚守。
两边酒楼铺子倒是都照开不误,外面看里面彩彻区明欢声笑语,跋扈飞檐上垂下来两排大红灯笼映射着红火的暖光,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漆漆白惨惨的夜里,总算有那几点光芒跳动着,让人感觉不那么灰心丧气。
她努力扬起下巴,看悬在二楼的牌匾,借着楼里通明灯火看清楚上面端正镌刻着三个大字——福熹楼。
京畿里若福熹楼自称酒家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沈合欢早就觊觎了好久,听说里面魏娘子一道红烧狮子头做的天下无双,她总想去尝尝,但终究舍不得,还是几次断了想法。
那天傅承安还说邀请夏陵瑜和陶画晴去福熹楼吃个酒席,最后到底也没去成,错过一次搜刮揩油的机会还挺可惜,不然她一定得怂恿傅承安点一道狮子头来尝尝。
暗红烛光笼罩在身上,门口来往喝的醉醺醺的官家老爷富家公子擦着她肩膀过去,一身酒臭熏的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正想加快脚步离开,忽然几句插科打诨的声音乘着风飘进耳朵里,虽混乱在鼎沸人声里,却还是一下被耳朵择出来放大在脑海。
这声音实在熟悉,像是……
柳荀!
她猛的掀起眼皮,视线追溯到声音来源,目光锁定处,却只看见个公子哥嬉皮笑脸勾搭着身边舞妓,舞妓怒骂娇嗔着与他调情,哪里有柳荀的影子?
可她自信自己的耳朵,分明听到柳荀的声音,真真切切听的不岔,不死心的翘首在人迹里细细摸索侧耳听着,那声音凭空消失一样再没出现第二次。
难不成是她太想找到柳荀,想的魔怔出幻觉了?
沈合欢皱着眉头迈起步子,一步三回头望着福熹楼下的熙攘往来的人流,就像特意证实是她在臆想似的,人群里每一张脸都属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她不甘心又无奈,生怕就这样白白错失良机,但的确前后左右都找不目标人物。没办法,只得先离开这里,再找个客栈把今晚食宿问题一下。
走进一家叫云集的小客栈,面积不及福熹楼的十中之一。客栈内暖黄色烛光温暖,不算昏暗又不至于亮的刺眼,陈设简洁古色古香,掌柜的在柜台后劈劈啪啪拨着算盘珠子,声音断断续续却大小节奏刚好,丝毫不让人觉得吵闹烦心。
一楼正吃饭的客人不多,三三两两稀疏散落在几张方木桌前,跑堂的小二也不像别处那样手忙脚乱,熟练快速的端上酒菜,就麻利退到一边不再打扰。
沈合欢一脚踏进门槛,抬头无意间,巧合瞥见深深烛影里,最偏僻的那个角落位置对面而坐的两个颀长身影。
连忙顿住脚步小腿一僵,倒吸一口凉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脚,翻身靠在门板外,呼吸心跳开始急剧加速。
那两人虽然身着布衣,却难掩非凡气度,往那儿一坐不说大方异彩也得引人多看一眼,两张俊美面孔一张年少清冷,一张沉稳温润,却是看的她心中咯噔一下。
是傅承安和子书玉!
这俩人怎么搞到一起了?那日她不过与子书玉多交谈两句,被傅承安撞见就大发雷霆把她训斥一通,言语间满是对子书玉的厌恶。虽说子书玉说过欣赏傅承安,盼望着与他把酒言欢博古论今,可那不过是官场上客套话,怎么看这两人都不对付,这下怎么真坐在一起推杯换盏了?
她怎么想怎么不对,又加上刚才真切的听到柳荀的声音,种种怪异让她心头不由得慢慢生起一股异样和不详之感。
本能就这样隔着门把两人谈话听的八九不离十,可像个壁虎一样趴在门板上贴着耳朵听,不被人怀疑才怪。
她思索片刻作出了决断,决定冒险一把,找了个没人的黑角落,把手里自己那件被汤汁弄脏的黑衣卷成一团,塞进衣袖胸前腰上,拔下头上银簪散开头发,解下包吃食的一段麻绳简单系住。
身上被衣服撑的鼓囊囊,臃肿上两圈,头发松松垮垮遮掩住小半张脸,一路低着头走进去,目不斜视直接走到掌柜的跟前。
掌柜眼睛不离账本,余光看见有人来了张口熟练习惯的问一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她缓缓启唇,声音粗砾沙哑让人想到干枯开裂的河床,或是谁家许久不用锈坏了的纺车重新嘎吱嘎吱开始运作。
“住店。”
“天字号、人字号、地字号客官要个什么品级的?”
她指了指楼上,依然紧锁着嗓子眼,让声音听起来破锣一样暗哑粗糙。
“我睡觉轻,要间背对街面角落里的。”
“好嘞。”
掌柜转身在木架上取一块木牌一把钥匙,沈合欢付了钱,拿着牌子和门房钥匙转身上了楼。
站在楼梯拐角处时看了一眼底下,那两人面对面坐着,看着相谈甚欢,只是冰裂釉瓷杯里的清酒依然满杯放在桌子上,一丝波澜不起映着白烛灯芯上跳跃着的诡谲火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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