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陶画晴听她提问来了兴致,“什么事,我若知道必定知无不言,为你答疑解惑。”
沈合欢垂睫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笑道:“画晴姐是个爽利人,我也直言不讳了。”
她抬眼坦然问:“敢问画晴姐,是否对夏大人心有爱慕?”
陶画晴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怔愣好半天,脸颊上慢慢浮现出一抹绯红,翕动两下唇瓣咬着嘴唇:“是。”
沈合欢扬起嘴角露出八颗整齐牙齿,“自那日长街偶遇,我见您和夏大人站在一起,觉得二位郎才女貌十分般配,而且夏大人对您的态度很不一般。”
她无奈笑着弹了一下她额头,“没看见他一见我就跟老鼠撞到猫似的吗?你还管这叫对我不一般?”
沈合欢见她手伸过来下意识的想抬手挡,片刻反应过来,放下手任她屈指弹了一下,笑盈盈说:“确实不一般,若夏大人对你没有感觉,怎么会一见你就这么大反应?画晴姐应当好好想想,你明明在夏大人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为何他要刻意与你保持距离?”
“这不用想。”她缩回去身子,两手放在桌子下掌心摩挲着膝盖,“是我命格不好,克他,克夏姓人。”
沈合欢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
“你别不信,是真的!”
陶画晴抬头巴巴看着她,“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那时候他常带司寇府里的人来给皇后娘娘和承安送东西……”
她有些不好意思,收回视线局促的低头看着雪白瓷碗里飘着的细微葱花,“我一见他,就心生喜欢,他往那儿一站,我觉得这满园子的鲜花都失了光彩。”
“可惜……”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与我在一起,总是败光他所有运气,绞尽脑汁写的文章刚放下笔就被大风刮进水沟里,端午节的咸鹅蛋唯独他那个蛋黄是腌坏了的,好不容易吃到饺子里的彩头,却险些卡在喉咙吞进去,还是承安一巴掌拍出来的。不提这些小事,就说四年前那次出城,遇上了几个不知道搁哪儿冒出几个胆大包天的流寇,他本可骑上马跑掉,却硬是被我拖累,被流寇拿石头砸断了小腿骨,养了多少日子才可以下地走路。”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害了他,他可以不在乎,却不能不顾及身后族人与夏家百年兴盛,按罗锅山人符道长所言,保持距离,对我们俩谁都好。”
沈合欢哭笑不得,“什么罗锅符道长?画晴姐,你怎么会信这些?”
“符道长虽然佝偻矮小其貌不扬,但卜卦算命极准,颇负盛名,很多人都信的。而且……”
陶画晴反按住她的手,目光坚定语气严肃,“合欢啊,你有些东西威胁到了你十分在意的人,哪怕你明知道它有多荒唐,也不敢鼓起勇气去戳穿,因为你不愿意拿放在心里的那个人冒险,如果真因为我抱着侥幸而害了他,我会恨我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沈合欢没说话,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把那个符神棍找出来让他收回自己亲口说过的连篇鬼话,再让他那张胡邹白咧的嘴永久闭上。
看她垂着眼睛不说话,陶画晴拍拍她的手,“我说小丫头你可别是憋着什么坏招呢?不用觉得画晴姐可怜,你看我这一天天青山绿水为伴,过的不是挺好的吗?”
沈合欢舒眉一笑,回答她:“好,我不觉得画晴姐可怜,只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这话是真的,她很少多管闲事,可是陶画晴是她从未见过的单纯干净、慈心良善之人,她愿意守着这样一份好,给自己这颗在淹没进泥淖鬼域近二十年的心,留点逃出去的光亮希望。
这时陈兴生也吃完撂了筷子,她起身收拾桌子摞碗筷。陶画晴也起来帮忙,端起兴生的碗,与沈合欢手臂交错间不小心把碗里剩的汤汁碰洒在了她衣袖上。
陶画晴赶紧掏了帕子来擦,沈合欢毫不在意说无碍,陶画晴却不依不饶的硬要她脱下来换一身衣服。
沈合欢拗不过她,只得从她拿的衣服里挑出一套看着最薄最利落的淡紫色白风毛交领束腰裙换上,又被她强行向手里塞了好些麻绳打好的油纸包,这才珍重告别带着陈兴生出了偃兰皇庄。
领着回宝光寺的路上,陈兴生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沈合欢低头看他开完笑问:“地上有钱等你捡啊?”
他没因为她的玩笑话发笑,反而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咬着嘴唇像是要生生憋回胸中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而焰火燎烧到了嗓子眼,逼的他不得不张开嘴喷发出来。
猛的抬头看着她,眼睛里隐忍着怒恨与眼泪,又尽力的克制着声音,“沈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甚至你已经知道谁是杀人犯了?”
寒冷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的发问变得愈加凝固。
沈合欢一时惊讶那个哭包小孩的瞬间成长,嘴角笑容渐渐敛去,弯腰放下手里的东西,抬手掸去他沾湿睫毛的一颗泪珠,柔声道:“是,我知道,但我不能说。”
陈兴生再也控制不住,声调骤然拔高吼,“为什么不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为什么要包庇他?你告诉我是谁,我现在就要去杀了他一命抵一命!”
“啪!”
话音刚落下,陈兴生感觉到左脸颊一麻,火辣辣的疼迅速蔓延开来。
他张着嘴怔愣好半天,才慢慢抬起手捂住印着清晰红指印的半张脸,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想张口问为什么,却只从她眼睛里读出一片寒凉。
她神色是少有的淡漠,缓缓启唇问道:“刚才谁打了你?”
陈兴生尚未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只是捂着脸呆愣的看着她。
“说话,谁打了你!”
他放下手挺直腰杆,泪水连成线一行一行从脸上滑落,视线早已模糊却学着她刚才的冷漠眉眼,控制着声线尽力不染上一丁点感情波动。
“你。”
她扬起下巴不疾不徐道:“打回来。”
陈兴生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手掌心里,上下牙齿紧叩着咯咯作响,脸颊两边的软肉都在跟着颤栗。
沈合欢提高嗓门刺激他:“我让你打回来!”
“啊!”
他大吼一声,疯了一样挥舞着拳头不管不顾的向前砸去,沈合欢左手还提着东西,身体一闪侧过身去,右手擒住他手腕反手一扭,一脚踹进他膝窝里,拧着他胳膊贴在后背上把人按倒在地。
陈兴生扑在地上吃了一嘴积雪,不停扭动想挣扎起来,却被沈合欢强硬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盯着他后脑勺,摁在手底下那双尚且稚嫩的手如黏在蛛网上的蜻蜓一般绝望挣扎。
她也不想这样,却深知若这次不让他记住教训,恐怕以后会带来更大的祸患,届时再想教他这些道理,哪里还来的及。
“你看。”
她神色依旧严肃冷峻,“你知道我打了你一巴掌,我还就站在你面前,你却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连我你都招架不住,还妄想去找真凶讨回公道?”
“我会跟他拼命!”
“拼命又怎样?你以为你的命真的值钱吗!”
她一把松开他的手,陈兴生哭的涕泪横流一拳砸在地上。
沈合欢提着陈兴生衣领强迫他站起来,按着他肩膀直勾勾盯着他眼睛,声音虽然放的柔和许多,却还是充斥着不容忽视的坚毅。
“兴生,别做那蚍蜉撼树的傻事,你若没有能力,就这样平平淡淡好好惜命去过日子,你若实在不甘,就修炼自己变得强起来,强到令人闻风丧胆无人再敢加害,届时谁要动你,动你在乎的人,都要好好想一想,自己能不能承受的起这个代价,而不是现在这样,想做便做,不过抬抬手指的事。”
她袖中一松,一把轻薄短刃悄无声息落下来,塞进陈兴生手里,和声道:“兴生,别哭了,当心被风吹伤了脸,任何人都可以随意作践你,唯独你自己不行。”
陈兴生扑进她怀里上下抽噎着痛哭,她安抚的摩挲着他背,想起了从前弟弟小宣,爹娘姥姥相继死去的时候,无数个夜晚饥寒交迫睡不着觉的时候,也是这样缩在她怀里哭。
而如今往事重现,她却只能自嘲凉笑。
多少年过去了,再遇到这样不得公平正义、被权贵随意作贱的事,她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逃不开放不下,无能为力四个字像个赖皮蛤蟆一样追在身边,不咬人却能把人恶心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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