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睁开眼睛,眼前正是自己寝室的天花板。她刚想一下子坐起来,就被一只手轻轻按了回去:“你现在还不能动,好好躺着。”
苏言辨认出说话的人是宋宇。她于是问道:“薛晓和枫诚回来了吗?”
宋宇眼中流过一丝失落,却还是如实回答道:“柳前辈发了高烧,正在房间里休息。至于薛逸尘……”
“他怎么样?”
“我们还没有找到他。”
苏言一怔,随后就要起身,却又一次被按在了床榻上。
“我说过你现在不能动,陈三哥走之前嘱咐我,坚决不能让你出去乱跑。”可惜宋宇的态度罕见地强硬,压根儿就没打算给苏言开溜的机会。
苏言闷闷地躺在床上,宋宇则在一边阅着卷轴,不时对苏言扫上一眼,确认无误后,才继续读书。
明明是躺在自己的房间,苏言却觉得这和被关在监狱里一样憋屈,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哪里能容忍被迫呆在床上?
不过苏言也不好意思抱怨,毕竟陈温下达这样的指令是为了她好,而她左肩处的伤口也还在隐隐作痛,连翻个身都必须小心翼翼,生怕将其再次扯开。
就在苏言百无聊赖的时候,她看见床下忽然钻出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来。宋宇显然注意到了它,便问道:“少侠,你还养猫?”
那小黑猫轻盈地跃上榻来,全然不在乎两人诧异的目光,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点点蹭到苏言怀里。苏言也有些吃惊:“啊,是呢。”
“可我压根儿没见过它呀。”宋宇说着,想要伸手去摸摸它,却被它一歪脑袋躲开了。
“啊,说起来,这家伙还是薛晓带回来的呢,我也不清楚怎么养,就任它去了,”苏言笑着,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小家伙则亲昵地蹭了蹭她,舒适地眯起眼睛,“我事先跟伙房打点好了,不会饿着它。不过它不太亲人,偶尔回来一次也只黏着我……”
宋宇看着那小黑猫,若有所思,半晌才问道:“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苏言一怔,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呢,再说我也没给猫起过名字。”
说到这里,苏言不禁佩服起丹姐来:丹姐养了那么多猫,每一只都有名字,真不知道她是如何辨别它们,并把它们的名字一一记清楚的。
“不起名字也好,起名字会生感情。乱世当前,局势不安定,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哪里还能顾及一只猫。”宋宇说着,将卷轴重新卷好放在一边。
苏言没有接茬,只是浅浅一笑,问道:“能扶我坐起来吗?我躺着着实有些难受。我保证,伤口愈合之前我绝不乱跑。”
宋宇点点头,将手垫到苏言背后,慢慢将她扶起,并将布枕头摞起来,以便她倚靠。苏言坐起来,长出一口气,用右手轻轻拎起小猫的后颈皮,将它放到自己腿上。
“少侠。”宋宇看着苏言逗猫,突然这么叫了一声。
苏言抬头看着他,一双圆圆的杏眼满是疑惑。
“我大概可以停药了,之前梦中那个道士最近一直没有来烦扰我。”
听宋宇这么一说,苏言又想起了吴空和慕容杰的事儿。慕容杰最近很老实,也没在边境搞出什么名堂来,但老实归老实,他毕竟是造了反,到底还是要和陈家军拼个你死我活的。
慕容杰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显然有所谋划,闷在门户里不知在搞些什么鬼。前些日子,陈墨,陈温和慕容阁三人商讨了一个晚上,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陈家军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要做好夺回凡城的准备。苏言对此自然是十分期待,但她偏偏在这个关头把自己弄伤了,在她伤口完全愈合之前,陈家军是不可能出动的。
“保险起见,还是减小剂量再用上两周吧。要是子陌在就好了,他精通药理,对幻术也略懂一二,一定知道该如何应对……”苏言叹了口气,“虽然韩子陌的去留是他自己的自由,但不得不说,他的离开真的是陈家军的一大损失。”
……
苏言又和宋宇聊了一会儿,直到宋宇帮她将文件全部处理完毕,苏言这才目送他抱着大摞的公文走出房间。
天色已晚,侍从为苏言送来了晚饭。样式很清淡,仅是一碗白饭配两碟小菜,再加上一碗骨头汤,大概是顾及苏言的伤势,不敢添油加辣。
苏言坐在榻前,无心进食,只看着那窗子外的明月悠悠地挂在她窗前的树枝上。莲都的夜的确是有些冷,苏言如此想道,虽只剩她一人,但也好,倒是让她落得个清净。当然,苏言多少还是吃了些东西,她可不想挨陈温的唠叨。
茶余饭后,苏言喊侍从收走了餐具,随意从榻边扯了一件大衣披上,没有关窗。她总觉得薛晓会像之前一样,乘着夜色,避开守卫,从窗户跃入她的房间,然后同她说起见闻,谈笑风生。
苏言受了伤,没办法像坠崖那时一样动身去寻薛晓,她现在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坐在床榻上静静地等待。她知道,自己有这功夫闲坐还不如翻翻卷轴、阅阅公文,但她不想。
偶尔偷闲不会误事吧,苏言心存侥幸地想着。
等着等着,苏言有些乏了,黑猫不禁风凉,在她怀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大抵是来了兴致,亦或是辞赋涌上心头,苏言缓启朱唇,唱起陈温填过的一首《渔家傲》:
烁烁银蝶轻无忆,清风细雪窗棂闭,墨笔新题词孤寂。心牵记,星河落寞笛声起。
今夜一逢何日及,纤衣碎玉纱帘密,斜卧观曦延万里。灯花落,旧岁除尽又一夕。
苏言许久没有唱歌,这次倒是唱了个尽兴,反正四下无人,况且她也懒得去管自己是否扰了别人清梦。仍记得陈温说起:有一次,他只身一人北方去找陈墨,在那儿待的头一天就下了雪。雪花就像银色的蝴蝶一样,在风中舞动翅膀,打着旋儿飞落。
苏言也想看雪,不管是陈温口中温柔的细雪,还是程路口中漫天的鹅毛大雪。
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一定要去京城看一次雪,苏言想。
唱着唱着,窗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吹奏的正是苏言唱的那首《渔家傲》。苏言举头看向窗外,只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一支墨黑的竹笛,以及不时被风拂起的玄色衣角。
“今夜一逢何日及,纤衣碎玉纱帘密,斜卧观曦延万里。灯花落,旧岁除尽又一夕——”
一曲罢了,薛晓便从窗进入房间,持笛站在苏言面前,略一勾唇,笑道:“早就想说了,你唱歌真好听。”
苏言也笑了,嗔怪道:“别拿对付小姑娘的那一套来对我。”
“我没有,我是真心的。”薛晓说着,将笛子放在苏言的书台上。
苏言嗅到一股血腥味儿,心里一紧:“你受伤了?”
薛晓点点头,满不在乎地说道:“轻伤罢了,还不如你的肩伤严重。”
“可你一身都是血腥味儿……”
“是追兵的血。清理这些费劲的很,看来又得丢掉一件衣服了。”
苏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说道:“你回你住处去吧,我叫人给你烧水,把身上沾的血洗一洗。”
所以本以为薛晓会答应下来,谁料他摇一摇头,说道:“你不是把老刘安置到那里去了吗。”
“那又何妨,虽然仅有一张床……实在不行就让他打个地铺。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关系。”
薛晓还是拒绝:“不要。住在你偏房多好,比那房间暖和多了。”
苏言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这样讲究住处了?也罢,你还是快把伤口清洗一下,好好上些药包扎起来吧。”
薛晓见她松口,又灿烂地笑开了:“多谢小苏将军赏赐。”
苏言狠狠甩了他一个白眼,骂道:“净嘴贫!”
小猫似乎听懂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坐起身来,又抻了个懒腰,一双晶莹剔透的蓝色眸子睁得溜圆,看了看苏言,又看了看薛晓。薛晓看它理直气壮地坐在苏言怀里,不由得伸手,想要把它拎起来,却被小猫儿用爪子狠狠揍了一巴掌。
“快去把一身的血腥味儿洗一洗,你跟猫较什么劲?”苏言用右手一把推开薛晓,谁料正好按到他伤口,痛得薛晓倒吸一口凉气。
苏言也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来,又小声催促道:“快去。”
薛晓捂着肚子,故意龇牙咧嘴,弯腰驼背地走到偏房去,苏言则喊来侍从,叫他们端来热水、拿来皂角。那两个侍卫走到偏房,见要用这些东西的人是薛晓,都着实吓了一跳。可苏言脸上毫无异色,薛晓也一脸的理所应当,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退去如常。
苏言察觉到这两个侍从的不对劲,叹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叫你回去……你怕是还嫌嚼我舌根的人不够多。”
薛晓在偏房笑道:“那有什么,要是惧怕那些流言蜚语,你早就和普通姑娘一样,早早地找个人家嫁掉,平平安安地相夫教子了。”
苏言无法反驳,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慢慢地躺下。
夜风渐起,却被紧闭的窗挡在屋外,屋内所余,仅是两人一猫,以及温暖与闲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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