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除了硬着头皮应战，也无他办法。柳虔大喝一声，一脚将离他最近的那名匪徒踹下了树，顺势挥刀砍向另一名，手中短刀割开了匪徒的喉咙，将惨叫声永远地封在他的身体之中。
鲜血溅到了乔安的脸上，又腥又烫，好似在灼烧着她的皮肤。她不敢乱动，于是只得任由匪徒的血从自己脸颊上淌下，留下一片干涸的血块。柳虔左手紧紧搂着乔安，右手则握着短刀拼命地砍杀着。柳虔从来都只擅长从敌手看不到的暗处发起偷袭后一击毙命，真要这样在明面上搏斗，他实在是吃力得很。
“抓紧了。”他再次提醒道，随后一刀砍翻一名匪徒。柳虔的目的是落到地面去，为此，他需要把不断往树上爬的匪徒解决掉。
乔安将脸埋在柳虔的外套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也一阵翻云覆雨。柳虔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体力消耗非常大，不论是肩膀，手臂亦或是双腿，都酸痛无比。乔安此时只恨自己没有苏言那样的本事，跑路也跑不快，打架也打不过，只能给柳虔徒增负担。
柳虔终于是一路杀到了树下，随即又掏出一只药包，只不过它已经被血染红了。他于是对乔安说道：“把脸捂住。”
其实柳虔说这话完全是多余，从刚才开始，乔安的脸就一直都没有离开他的外套。
希望它还没有全部湿透……柳虔一边祈祷，一边将其狠狠摔在地上。好在白色的烟雾十分及时地散开来，这才使他们能够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剩余的匪徒也不敢以身犯险，只得拉弓朝白烟之中胡乱地射箭。柳虔松了口气，他根本不用躲避——那些箭矢压根儿就没打算射中他。转了转僵硬而酸痛的肩膀，然后抱着乔安，沿着来时的路溜之大吉。
即使看不见一名匪徒的影子，柳虔还是不敢松懈，一直带着乔安跑到自己拴马的地方，这才停下来。
“体力还可以吗？如果不是很累的话，我们就直接赶去涔北……乔安？”柳虔一边说着，一边要把拴着马儿的缰绳松开，可这话说出来之后，却没有听见乔安的任何回应。
柳虔一扭头，发现乔安脸色苍白，额头上挂着冷汗，吓得说不出话来。他心中顿时生出愧疚来，轻叹一声，说道：“等着，我去找个驿站。”
乔安被吓成这样，继续赶路是不太可能了。虽然有些冒险，但柳虔打算在附近找一家旅店休息——那家旅店的老板是他的朋友，绝不会把他的行踪卖给那伙匪徒。
虽然能够保证安全，可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路上撞见匪徒，所以他打算自己先跑一趟，过去探探底。谁知他才刚转过身去，乔安便颤抖着抓住了他的袖角，呜咽着问道：“你去哪儿？”
柳虔看着乔安将脸埋在自己身上，有些慌张地说道：“我身上脏，全是血水和汗……”
话还没说完，他又看见了自己披在乔安身上的外套。那件外套几乎被血给浸透了，此时正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也是，他考虑得不够周全。既然路上有可能遇到匪徒，那么乔安留在这里就不会被追来的匪徒抓住吗？柳虔一边想一边骂自己傻，于是从马儿身上背着的包裹里拿出一件新的外套，将其递给乔安，小声说：“先换身衣服吧……抱歉，我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没能给你也备一件。”
乔安摇摇头，看着他背过身去，这才脱了那件满是血污的夜行服外套，披上了柳虔的递来的那件红衣，说道：“我们走吧。”
柳虔于是将她扶上马，然后自己也翻身而上，两人骑着马，迅速跑出了这片山林，来到山下的小镇里。柳虔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那家旅馆，将马拴在他家的马厩里，然后走到前台处。
“小何，麻烦帮我开两个房间，”柳虔说着，掏出些银子放到柜台上，“麻烦你了。”
那被称作“小何”的掌柜看清了来者的脸，先是一惊，随后脸色缓和了些，将柜台上的银子尽数收下，笑着调侃道：“柳前辈这是干嘛去了？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去行侠仗义了呗，”柳虔陪着他贫嘴，“对了，我还要麻烦你找人帮我们烧点洗澡水，然后给那个姑娘买身衣服，给我们带些饭菜，刚才那些银子应该给够了。”
小何哈哈大笑：“前辈居然还会行侠仗义，真是让小的开了眼。”
柳虔白了他一眼：“我想要洗心革面了，有意见吗？”
“虽然我是没什么意见，但恕我直言，前辈洗心革面这件事，怕是不太可能。”小何调侃了一句，又差遣站在一旁的店员小姑娘去买衣服。
“不跟你贫嘴了，我得好好休息，然后把她送回家去。”柳虔说道。
“前辈果然是前辈，居然拐来了这么漂亮一姑娘……”
“瞎说什么。”柳虔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带着乔安走上楼去。
洗澡水很快送到了两人各自的房间，柳虔将先前那套破烂不堪还布满脏污的夜行服脱下，将其交给小厮丢掉，然后将身体浸入温热的洗澡水中。
这样放松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他泡过了澡，又穿上换洗的干净衣物，最后打开门，接过小厮送来的一盘水饺吃起来。紧绷的肌肉和神经突然放松下来，柳虔感到身上有些乏力，肚子也饿得难受。
还好他听了乔安的话留下来休息。若是在路上也这副状态的话，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也不能就此放松警惕，柳虔想，待到乔安休息好了，他们就立刻上路，一刻都不能耽搁。
柳虔不仅仅在躲避匪徒，陈家军的人也在他的躲避范围内。事已至此，柳虔是坚决不会回去的，避开陈家军的人就能免得同他们费一番口舌。
柳虔填饱了肚子，却不敢小憩，生怕自己睡着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他也不太放心乔安，于是走到乔安的房间门口，轻轻叩门，问道：“乔安？你洗好了吗？”
里面没有动静。柳虔心里“咯噔”一声，用力敲起门，提高了声音叫她：“乔安？乔安你在里面吗？”
还是没有回音。柳虔顿时心急如火燎，脑中闪过了无数个可能，深吸一口气，说道：“对不起了。”
说罢，柳虔一脚踹开了门。一进房间，他就四下寻找乔安的踪影——人都被他救回来了，怎能在这种地方功亏一篑？
可他这一眼扫去，也没见到乔安的影子。地上有些水迹，澡盆却不见了，借此可以确定乔安已经泡过了澡。
“再怎么说，若是她在房间里，听到我这么大的动静也该跑来查看情况了。可要说她不在……门窗可都锁得好好的。”柳虔自言自语着，目光又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终锁定了他先前没有仔细看过的床铺。
之所以之前没有看仔细，是因为柳虔认为自己弄出的动静太大，就算是乔安睡着了，也会被他吵醒。
柳虔走近床铺去，仔细一打量，这才松了口气——原来乔安真的只是睡着了。只见她蜷缩在一团被褥之中，脸颊也一并埋在里面，睡得正香。
连门被踹开的动静都没把乔安吵醒，她居然睡得这么熟吗……柳虔哭笑不得地想，看来她是真的累到了。
这么一来二去的，柳虔也不敢放着乔安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了。他干脆坐在乔安床边的藤椅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模样，然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还好你没事。
……
待到乔安睁开眼睛，从被褥中坐起时，她看见柳虔就坐在自己面前的藤椅上，脑袋靠着墙，闭合了双眼。
枫诚一定很累了吧，乔安这样想道，于是没有打搅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他面前。落日的余晖洒在柳虔的脸上，似是将他的睫毛都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柳虔的眉眼在这层浅淡而柔和的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身上没了杀气的柳虔，让人很难想象这个青年就是杀伐果断的红衣刺客。
其实比起红衣，青衫或白袍更能凸显柳虔温柔的气质来，可那样的柳虔，就连从小就认识他的乔安都没见过几回。
说实话，乔安还是希望他能放下手中的刀，做一些普通却安全的工作。全职刺客赏金固然高昂，但风险也过于大了，柳虔虽然有“地下城第一刺客”的称号，但再厉害的马也总有失蹄的那一天，不是吗？
还有之前见过几面的薛晓，似乎和他是非常好的朋友。在乔安的印象中，薛晓是个会对女孩露出友善笑容的人，但那笑容绝不是发自真心的。
薛晓城府太深，就算露出笑容也会给人一种距离感，这和柳虔完全不一样。那样的薛晓，到底是怎么和柳虔成为挚友的呢？乔安有些想不通。
不管怎么说，今天柳虔丢出的白药包好像是那个人炮制的……总之，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好好向柳虔还有薛晓道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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