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过了年，莲都满城烟火，热火朝天。苏言从前忙于军务、会议，如今竟是忙于东奔西跑地赴宴，各陈家军驻地的巡抚，太守不需要自己费钱费力地出兵平叛，自然是开心的很，纷纷摆了宴席邀请陈家兄妹。
还好明日便是正月十五，在自家院里吃上一天的宴席就该结束了，苏言再不必担心自己的身材会吃得走了样。苏言怕身材走样不是因为爱美，而是怕它到了京城以后会给自己造成负担，所以她须得好好保持才行。
苏言将双臂撑在双鹤楼的栏杆上，屋里酒气太大，她出来吹吹风。
薛晓这两天可真没少喝，以“将军门客”的身份跟着她到处蹭饭。人家觉得他年轻，就给他灌酒，他倒乐得如此，一场宴席喝到最后，只有他和陈温还清醒着——当然，苏言是滴酒不沾的。
在她背后，屋内的人喝得酩酊大醉。陈峰的酒量从没超过三杯，此时早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陈墨醉醺醺地靠在陈温身上，同慕容阁大聊陈年旧事，而陈温端坐如常，默默替兄长挡下了一杯又一杯的敬酒。那三江郡太守虽辖地不大，胆子却不小，若不是陈温拦着，他怕是要出来把苏言也一并灌醉。
薛晓从屋里出来，也撑在苏言身侧。苏言挑眉，问道：“喝够了？”
“改日到了京城就不能尽兴了，这还不抓紧机会好好喝两盅？其实你喝一点儿也没事的。”
“我酒品不好，”苏言转过身来看着他，“怕在外面撒酒疯。”
薛晓大手一挥：“怕什么，有我在呢。”
苏言白了他一眼，道：“你小心把身体喝坏了，到时候我还得给你收尸。”
薛晓咧嘴一笑：“谢谢关心，我很感动。”
苏言懒得跟他贫嘴，哼了一声，转过头来望向深蓝的夜空：“我给手底下那帮士兵放了个假，等到十五过后就得回去训练。结果他们就玩疯了，买了一堆花火爆竹来，说是一会儿亥时一到，他们便要放烟花给我看。”
从远处传来大钟浑厚而悠长的响，一直敲了十二下。钟声一落，从不远处的空地上便升起一束束光点，直直飞到天幕之上，“嘭”的一声炸开，化作无数流光散落一地。
苏言看入了迷，圆圆的杏眼中映出一朵朵烟花炸开的模样。薛晓似是肚里揣了事情，没怎么关注烟花，倒是光盯着苏言，忽然说道：“我赠你那件罗裙，没再见你穿过。”
苏言还沉浸在花火之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回头，半晌才说：“行军多有不便，怕弄脏弄破，一直收着呢。颜色很好看，我还挺喜欢的。”
薛晓本以为她会驳斥两句，谁道竟答得如此温和，也愣了。
屋内喧闹依旧，烟花爆竹的炸响却渐渐落了。薛晓缓过神来，略勾起嘴角，低头挠了挠后颈，轻声说道：“生日快乐。”
没等苏言回话，薛晓便拉了她手腕，快速地说：“趁着他们都还醉着，我们先走也无妨，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苏言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薛晓拉走了，薛晓对一旁站着的侍女吩咐一番，随后带着她下了楼。两人翻身上马，疾驰一段时间，最终在一个酒楼前停下，苏言认出那是地下城的入口之一。
“来这里做什么？”虽然知道薛晓并不会告诉她答案，但苏言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薛晓果然没有告诉她，只是下马，带着她入城。
苏言许久没来地下城。因为各地人混杂居住，所以地下城的新年比地上还要热闹，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往来不绝，四处是商贩的叫卖声和路人的喧闹声。只是这里不允许放烟花和爆竹，不然还不知要热闹成什么样。
薛晓一路罕见地寡言，苏言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她有预感，这次前来对薛晓来说定然是意义重大。
他个子高，走在前面便分开了人群，宽阔的肩膀护苏言不受冲撞。苏言乐得如此，她没有那样的身高，若路上人太多，她总会被挤得找不着北。
穿过人潮如水的街道，两人拐进一条小巷，随后的路，苏言大概认得了几分。薛晓想要带她去的，应当是铁匠铺。
苏言没有猜错，薛晓此行的目的地，正是他们曾去过的那家铁匠铺。那打铁的汉子正兀自喝着酒，看见薛晓带着苏言过来，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哟，稀客啊！来干嘛的？”
虽然那汉子看上去比薛晓大上不少，但两人相见时毫无生分之意，寒暄几句，薛晓便表明了来意：“老白，我老师存在这里的剑……还在吗？”
老白一愣，神色竟是凝重几分：“在，当然在。这么多年你都没过问那把剑的事儿，今天是怎么回事？还是说，我应该问问——这剑拿出来给谁用？”
薛晓一指站在身边的苏言，说道：“给她用的。”
老白狐疑地对苏言上下打量一番：“你开玩笑呢吧，她细胳膊细腿的，哪儿能抡得动那把剑啊？”
薛晓摆摆手：“我看人还能有错？我这么告诉你，这丫头力气绝不比我小。”
这话真假参半，论腕力，苏言掰手腕能跟薛晓战上一个时辰分不出胜负，论臂力，她还是差上一些，不过薛晓战斗也不怎么凭力气就是了。
老白将信将疑，却还是转身进去，解下挂在腰间的钥匙，找到最里面的一只大铁箱子，将其打开来。苏言看见一把沉重而样式古旧的大剑在那箱子里安静地躺着，“醉月”二字赫然刻在剑鞘之上。它样子朴素，既不雕龙刻凤，也不镶金带银，只有藏青的剑柄上嵌着一块弯月状的白玉。
薛晓说：“这原是我老师用的剑，后来不用了，便存放在这里。老师同我说，他的女儿血管里流着他的血，将来必成大器，老师还要我要我来日找到你，将这剑替他转交到你手里。”
说罢，他从老白手里接过那把大剑，双手捧着它，郑重其事地将其递给苏言：“‘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觴而醉月。’此剑名为‘醉月’。你莫怪老师，他不太会起名，竟是让这把重剑叫了个这样飘逸的名字。”
看剑的样式，这把剑应是和翊华出自同一时间、同一人之手，不过翊华虽重，却也最多是把单手剑，这“醉月”可不同，它是实实在在的双手剑。
苏言颇具敬意地接过醉月，双臂一下子感受到了来自它的沉重。这样一把大剑，若运用得好，那必然具有毁灭般的效果。
老白听着两人对话，眼睛瞪得更大：“等会儿，你说这丫头是什么人？”
薛晓转身看着他，平静地说：“她就是我师苏怀的独女，苏言。此事于我至关重要，还请你莫要外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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