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刚刚睁开一条缝隙，光线就立刻从那条缝隙里争先恐后地涌进来，逼迫苏言将它们完全睁开，然后混沌一片的大脑完全清醒过来。
这是她被迫留在这里的第二天。
苏言忽然想起来昨晚自己与薛晓的谈话，想要快一些出去，便起床，习惯性地寻找那件暗红色的陈家制服，几度搜寻无果，正着急时，却看见一套黑色的衣物被叠的整整齐齐，此时正安静地躺在床头。
苏言拿起衣物，下面压着一张字条，墨迹早就干透了，上面写着：“你原来的衣服被丹姐拿去洗了，暂时穿这件吧。”
苏言哼了一声，笔划全都连在一起，短短一行字都能写得龙飞凤舞，一看就是薛晓干的破事。
算了，暂时不跟他计较这个。
丹姐显然没有男装，这衣服八成是现买的，还带着一股子灰尘味儿。她皱皱鼻子，还是勉强穿上它，推开房间的木门。
薛晓不在正厅，但饭菜还是热腾腾的，一碗淡黄色的小米粥，一碟酸甜口味的小菜，几个喷香的叉烧包，还有一个红糖馅儿的馒头，以及一张字条，还是那熟悉的字体，上面写着：“不够还有。”
薛晓难道以为她肚子里有个无底洞吗？
苏言气不打一处来，抓起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温热的糖心缓缓流出来，沾到了她的手上，黏糊糊的。苏言舔掉流出的红糖，两口解决那只馒头，喝了一口小米粥，又把叉烧包塞进嘴里。
看来薛晓并没有高估苏言的饭量。
稍事休息，苏言推门刚想出去，却因眼前的一幕而停住了脚步。
薛晓在院子里练剑。
苏言从没见过薛晓用剑。他步法诡谲多变，配合他的七毒匕首，就是不折不扣的“流氓打法”，虽不见得有多好看，但着实让人家捉摸不透。
而薛晓此时却在挥舞一把长剑。那把剑一看就是佳品，纤长而优雅，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若是沐浴在阳光下，它怕是会更漂亮。
薛晓刺客不像是在舞动那把好剑，而是在与它共舞。他的动作时而柔和，时而刚劲，柔和时如流水一般，勾剑挑剑一气呵成，墙头仍然蹲满了猫儿，这两天它们似乎是在死守这个院子。
当薛晓的剑尖拂过它们面前时，它们微微让出一个缺口来，可一只狸花猫却还是躲闪不及，被薛晓看似温柔的挥剑削掉了一根胡须，弓起背来，尾巴狂躁地甩动着，嘶嘶地威胁他，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可那剑法刚劲时，却如狂风一般，在院中吹卷肆虐，花圃里种的长青灌木也难逃其手，一时间落叶纷纷，猫儿们也受到波及，纷纷嘶鸣起来。
“喂，你引起公愤了。”苏言扭头看去，丹姐从通往后院的小径缓缓走出来。刚才被削掉胡须的狸花猫立刻跳下墙来，咪呜咪呜地蹭着她的脚，好像告状一般，“不要伤害小动物啊。”
薛晓收剑，刚才的凌厉之气居然在一瞬间就完全消失，好像是随着他的剑刃一起被收进了剑鞘。
在苏言的印象中长剑使用者多为文人或儒雅风流之士，女子若要习武，也多用长剑。虽然她很不想承认，虽然长剑不是最适合薛晓的，但他舞起剑来也颇为赏心悦目。
苏言从小喜欢观摩别人练武，最震撼的一次，大概是第一次看陈墨舞剑——苏言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大哥那天是一袭白衣，与他那形影不离的佩剑一起舞动。苏言躲在竹子后面，在一片沁人心脾的翠绿中，目光紧随陈墨的一举一动。
就在那天，陈墨成为了她最敬佩的人。
而薛晓虽然并没有他那样风度翩翩，但他舞剑却是苏言从没看到过的风格，也许是持匕首太久，剑法上多了几分杀伐之气，却不失长剑本有的俊逸。
“怎么样？”薛晓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着向苏言走来。
苏言白了他一眼，有些口是心非地回答道：“照我大哥差远了，剑这么文雅的武器不适合你。”
薛晓反驳：“我怎么了？我就不能文雅了？”
“你可有点自知之明吧。”苏言冷哼。
丹姐看着这两个人，摇摇头，抱起脚下委屈巴巴的狸花猫，叹着气走进屋里去。
“走吧，”薛晓没有计较苏言的冷言相对，“带你去一个地方。”
听说能离开这个院子，苏言当然一百个愿意，很愉快地看着薛晓把院门的门栓和锁打开。薛晓从来不带钥匙，随便一根簪子，甚至一根掰弯的铁丝都能轻易地把锁打开，钥匙只配一把，被丹姐拿在手里。
随着薛晓在地下城错综复杂的道路中穿梭，苏言愈发感到不对劲。虽然她没有薛晓那样走一遍就把全部道路记住的才能，但是这条路，她似乎在以前的什么时候走过一次。
道路两边是颇具唐风的民居，听丹姐说地下城住的人不多，能在这里常住的人大多数在是地下城刚刚竣工不久的时候搬进来的。而薛晓那家伙，好像是“继承”了什么人的房子，才能在这里住下的。
果然是皇族的人……苏言感慨道。
“到了。”薛晓忽然说了一句，停下脚步，苏言正在想一些事情，没有注意到他，于是一头撞在他的背上。
薛晓看着她窘迫地站稳，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
“还记得吗，上次你来这里的时候，你也撞到我了。”
苏言一愣，有点不知所云地看着他。
“还没想起来吗？那……不用着急，慢慢来。闷在屋里太久也不好，不然等到眼睛好了回到军营中，又该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了。”薛晓嘴角挑起一丝不明意义的笑容，像是在背诵文章一样，把这句话背了出来。
苏言顿时心中一颤，抬头看他：“这是……”
“地下城唯一的草场，当然因为没有阳光，现在都是干草。”薛晓介绍道，“上次你失明的时候，我就带你来过这里。”
说罢，他又拔出七毒。因为没有涂上任何毒药，所以银白色的刀刃没有沾染任何颜色，上面本来精致无比的花纹也显露出来，只是用的时间太久，且薛晓对于自己的武器向来不知道好好保养，所以有的花纹都被磨平了。
“这一次也在这里斗上一斗吧，”他眯起眼睛，“看你能接下我几招。”
“随时奉陪。”翊华“噌”地出鞘，颤抖着发出兴奋的嗡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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