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入月城境内后,苏言不由分说地拉着薛晓找了家旅店歇下。看着沾床就倒的苏言,薛晓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半夜三更起来打狼的是他,可这丫头看上去比谁都疲困乏。
照这速度,他们得很晚才能抵达阳昌了。更何况他白愈也没有告诉他自己具体住在哪里,到时候他还得一一地问,慢慢地找。
啧,真是麻烦,若不是那家伙掌握了重要的情报,他薛晓死也不会跑到这破地方来。
在月城长期居住的人大多是从前南国的居民,南国被攻陷后,他们就生活在了慕容皇族的庇护之下。薛晓曾在京城学过一点南国的语言,但不是很熟悉,而从小在凡城长大的苏言就更无法同他们交流了。
这家旅店的老板会说一点汉话,但口音非常重,薛晓费了好大劲儿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这才付了钱。好在那老板给出的价钱还算公道,没有出黑价欺负他这个外乡人。
薛晓苦笑,老板没有宰他们一笔,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有钱人。他那身夜行服料子是不错,但经过这么几天,也看不太出来它的优劣了,苏言那身就更不用说,只不过是李昭给的普通布衣罢了。
在这种时候,体力消耗更大的薛晓反而不能睡下。虽然这条路线已经是最安全的了,但是为了保证两个人的安全,他们依然不能在行路途中的旅店里同时入睡。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闭目养神,同时静待苏言醒来。
苏言并没有睡多久,仅仅一个时辰而已。她醒来后,又要薛晓也睡上一觉,薛晓拗不过她,只得照做,苏言则像他之前那样守在他边上,翻看着摆在桌上的一本诗集,令苏言吃惊的是,那诗集居然是汉文撰写的。再一看那桌上,几乎所有的书页上都写着汉文。
苏言总算知道那店老板是如何习得的汉语了。这些诗集大多是汉人孩童在私塾背烂了的篇目,简单易懂,也很经典。
“看什么呢?”在苏言颇为怀念地翻看着这些书籍的时候,薛晓忽然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问了一句,吓得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薛晓趁机将头凑过去查看,待看清了那些之后,又耸了耸肩,重新站正。苏言瞪了他一眼:“这才睡了多久就醒了?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一惊一乍的是你才对吧,我可没有。”薛晓笑着说,“这书是旅店的吗?”
“是啊,我也挺意外的,”苏言说道,“毕竟这儿的人汉语好像都不怎么样。”
“小时候没人给我找老师,还是几个太监教我识字,偷偷把这些书带给我的。”薛晓伸出手,指尖在略微泛黄的书页边角流连。
苏言一怔,然后小声说道:“那个,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什么事?”
“你是皇上的嫡子,虽然不是最年长的,但怎么说也不能受到这般冷落啊!更何况慕容阁他也不是太子,却也很受器重……”苏言还没说完,薛晓便打断了她。
“我很小的时候,父皇在几个皇兄的面前说过,我长得像他。我本该因此而高兴的,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跟父皇当面说过一句话。”
“梁公公是朝中重要的宦官,而太子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所以他更愿扶持太子。现在仍在世的皇兄中,不是背后有势力扶持,就是真正有实力自强。”
“而我最晚出生,不论身份还是排名都是最低微的。我的性格并非像太子那样容易掌控,当时也没有足够的天赋和实力,所以没人愿意冒这个风险来‘投资’我。若不是我当时早早地出逃,现在怕是早就身死宫中了。”
苏言看着他,不知该给出什么样的回应。安慰?还是感叹?苏言觉得都不合适,所以她选择缄默,并不多做评论。
薛晓见了苏言那复杂的神情,将手搭在她肩上,反过来用温和的语气安慰她:“都过去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这种温和的语气,是苏言鲜少能从薛晓那里听到的。
苏言点点头,心里却不认同他的说法,薛晓定然是对自己的过往十分在意,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她早看完了薛晓的那本札记,知道了自己父亲被杀死的真相,以及薛晓久久沉浸在这件事里,到现在也无法脱离悲伤的事实。
那种悲伤,是苏言深切感受过的——凡城陷落时,舅舅和舅母就此与她阴阳两隔,她也花了很长时间,但那一天还是犹如梦魇一般困扰着她。而在札记中,苏怀早就被薛晓视为父亲与不可或缺的亲人,对他来说,苏怀的死说是丧亲之痛也不为过。
薛晓在某些方面上十分偏执,且能得到他信任的人少之又少,能劝得动他的人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几个。
“我们走吧,反正也都休息得差不多了,”薛晓将苏言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月城很小,我们离阳昌已经没有多远了,再晚一些大概就能到。你不是想去看海吗?等到我解决了这些事情,就带你去海边。”
苏言的确没见过海——在慕容杰的叛乱发动之前,她甚至没怎么出过凡城。而薛晓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和实,所以苏言一直很羡慕他。苏言露出微笑,颇为期待地应了一声,然后与薛晓一同起身,放下手里的诗集,走出了房间。
两人又一次骑上马,一刻不停地赶往阳昌。经过这么多天的羁旅,苏言早就腰酸背痛,肩疲腿乏,但为了赶路,为了早些看到海,她愿意忍受这些不适。
说到底,苏言还是没有陈墨那样的野心,她更愿意遵从自己,而不是天下。若是换做陈温,就绝不会允许自己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放下工作,跑去看那劳什子的大海。
……
接近午夜之时,两人终于抵达了阳昌。苏言兴奋得很,不仅是因为阳昌紧靠着大海,还是因为这熬人的旅程终于到了终点,至于回去还要赶路这件事,她现在还不愿去考虑。
“现在太晚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一晚,每天早上再去找他。”薛晓的语气中透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激动。
苏言点头表示同意,随后两人又随便找了家旅店休息下来。苏言倒是很快就感到困倦了,可与她仅有一墙之隔的薛晓却根本无法入睡,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没有一刻安宁。
第二天清晨,待苏言醒来,洗漱完毕后,她发现薛晓根本就不在他的房间里。
她并不担心薛晓会被暗杀,或是被掳走——薛晓那家伙睡觉浅的很,手脚再轻的刺客,也无法让他毫不发觉。要是想要活捉他就更难了,苏言还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能够困住薛晓。再说了,一般人想要暗算他们,大多会对苏言下手。
这家伙大概是一早就跑出去打探情报了,苏言想道,还是先等他一会儿吧。
果然,薛晓没过多久就回来了,眼中满是欣喜。一见到苏言,他便说道:“我找到白愈的住所了,我们现在就去买些小吃带过去吧,总不能空手去见人家不是。”
苏言先是同意,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说的这个白愈,到底是什么人?他盲眼还能让你险些落败,这样厉害的角色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薛晓拎起行李,一边走一边解释道:“白愈就是白仟的弟弟,和柳虔同出一个师门,其实若不是他莫名其妙地失踪,这地下城第一刺客说不准就要易主了。”
“白仟?就是上次武斗大会追着你打的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母老虎。他的弟弟和她一样性格恶劣,只不过要好说话一些,不像她,根本不讲道理。”
苏言在心里偷笑,白仟从不买薛晓的账,还一直仇视他,若不是柳虔拦着,她大概早就跟薛晓拼上个你死我活了。白愈若是像他姐姐那样蛮不讲理,薛晓大概死也不会来见他。
苏言跟着薛晓走了一路,道路越来越窄,风也越来越大。她皱起鼻子,说道:“这风里面有股臭味儿。”
薛晓大笑着解释道:“这不叫臭,这只是腥,从海里捞上来的鱼大多是这个味儿。不过只要好好处理,海鱼的味道就会变得很鲜,很好吃。当然,也有可能是居民在晾咸鱼干儿。”
海鲜捞上岸,若不用冰来储存,很快就会变臭,然后烂掉。而阳昌一年四季都很暖和,根本弄不到冰来保存海鲜,内陆的人也就吃不到新鲜的海产,从前住在凡城的苏言也不例外。
狭窄的石巷子渐渐变得宽阔了,最后趋近于无,脚下的石砖渐渐被松软的白沙所取代。苏言此时十分羡慕薛晓穿了双靴子——她的鞋子正在不断地漏进细沙。
“按照那人说的,白愈应该就是住在这儿了,”薛晓抬起手来,指着不远处一座用石头堆砌的小屋,又晃了晃手里那袋刚刚买来的食物,“走吧,我们去会一会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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