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从乱作一团的被褥中醒来，身旁是仍在熟睡的陈温，他们在船上也没什么事可以做，唯一能够打发时间的便是睡觉。阳光透过舷窗钻进船舱，苏言这才知道天已经亮了。
走之前，薛晓给她化成了少年模样，说是船上不让上女人，怕那些船员不给通融。偌大一个船舱分出六室，其中最狭小的一间便分给他们四个，在地上铺一层垫子，再盖一层被褥，就算是休息的地方了。
条件简陋倒无所谓，苏言也不计较这个，但是商船一直晃晃悠悠的，让她安心不下来。就连薛晓都说她脸色太差，没有把胃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吐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不想看到深邃且波涛暗涌的海水，所以苏言在旅程中一直蜷缩在那团被褥里，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睡着，饭也没有好好吃。苏言平时起得不算早，但作息倒还算规律，她可从来没有这样搅乱过自己的睡眠。
十分幸运地，他们既没有遭遇台风，也没有撞见海盗。商船渐渐平稳下来，薛晓跑出去看了一眼，说是已经看见河道了，因为是逆水而行，所以船走得略慢，他们已经收了大帆，马上就能够到达岸边。
“他们的目的地是朝廷管辖范围内的一个港口，一路上不会碰见慕容杰的队伍，所以我们在港口下船后还要骑上半天的马。你能撑得住吗？”陈温一边说，一边关心地问苏言。
“只要是在陆地上行路，我就能撑得住……”苏言的声音带着哭腔，近乎悲鸣。熬了这么久，她终于能让自己的双脚踩在坚实的陆地上了！
待到商船停靠在岸边，苏言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船。脚下不是晃荡个不停的船板，而是坚实的土地，她那随着海浪浮游的心也终于落实诚了。
看着迅速恢复原样的苏言，同行的其余三人都松了一口气，于是迅速将马从船上牵了下来。四匹马儿在船上闲了两天半，一被牵到陆地上，便喷着响鼻，跺着四蹄，似是想要纵身奔跑一般兴奋。
苏言没有让大白马久等，她蹬上脚蹬，一翻身便上了马。待到所有人都准备好后，苏言便一骑当先，乘着大白马走出港口码头。
“我这辈子再也不坐船出海了！陆地才是人待的地方。”
“离出城还有一段时间，你先忍一忍，等到了郊外，你想怎么跑就怎么跑。”苏言拍拍大白马的脖子，轻声说道，随后一夹马腹，马蹄叩击砖石路的清脆响声便不绝于耳了。
薛晓依旧骑着他来时所乘的黑马，看着苏言那副开心样，自己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离开阳昌的前一天晚上，白愈把他叫到房间里，一面是为了进一步了解白仟的情况，一面是为了告诫他一些事情。
白愈当时是这样说的：“此次回都，你要小心梁公公的人，他在陈家军中安插的眼线不止一个。虽然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慕容杰造反好像和他有点关系，凭他的权力，把你召回京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薛晓当然感谢了白愈，毕竟人家也是给他提了个醒。但是他总感觉，白愈知道的内情绝不止他说出来的这一点儿，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能同他说出来罢了。
“丫头。”薛晓做了个手势，示意让苏言靠近。苏言闻声看向他，很快领会他的意图，随即偏转马头，放慢速度，与他并驾齐驱。
陈温见两人落在后面，刚想开口问及原因，苏言就对他做了个“没关系”的口型。他只得不情不愿地拉上了宋宇，稍稍加快了速度，将两人甩在身后。
“前一阵子死了一个叫梁飞的人，你知道吗？”薛晓斟酌一番，最终决定以此开口。
“当然知道。”苏言应答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梁飞叛逃后还没过去两周，就传来了他被害的消息。苏言一开始猜测是慕容杰无法信任梁飞，所以就这样托人偷偷做掉他了，可仔细一想也不对——梁飞可是梁青萍的义子，若是动了他，慕容杰也不会落下什么好名声。
若是名声败坏在这里，那他慕容杰未来也甭想争夺帝位了。
“那个人是我杀的。”薛晓用一种平静得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什……什么？！”苏言惊叫出声，薛晓连忙将食指搭在唇上，叫她安静一点儿。
苏言稍稍平复了心情，却还是觉得吃惊：“你杀了梁飞？你确定吗？”
薛晓皱起眉头：“那个人很厉害吗？我知道他是梁青萍的干儿子，可那又如何，反正他也不知道这事儿是我干的。况且不知情者都会觉得应该是慕容杰或者陈墨把他做掉的吧，没人会怀疑到我头上的。”
“那你也太乱来了……”
“先不管那个。白愈走之前跟我说，慕容杰和梁青萍有关系，而且在陈家军里安插了眼线。你回去找时间跟你那三个堂兄说一声，切记要确定没有别人在场。”薛晓一边骑马，一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的音量说道。
“你这话说的，”苏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瞪大了眼睛，“难道……？”
“对，我暂时不去莲都，我要去地下城办点事情。而且我若是跟你们走了，就有被梁青萍安插在陈家军中的眼线监视的风险，我可不想突然被传召回京城——我费了好大功夫才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
苏言看过薛晓的札记，但那其中并没有记录他拜苏怀为师之前的经历，京城是什么样的，皇宫生活又是什么样的，这些她一概不知。听陈墨说，京城是个繁华到令人咋舌的都市，听丹姐说，京城是个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处处藏污纳垢的地方，可从薛晓的话语中，京城却是个地狱。
苏言摇了摇头，试图将多余的想法尽数甩出脑海。薛晓承诺过，在一切都结束之后，他会对她将这一切全盘托出，所以苏言决定，在那之前她坚决不过问有关于他过去的任何事情。
“随你吧，”苏言说道，“不要死掉就好。”
薛晓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苏言看着他用这张易了容的脸笑，脑海中浮现出薛晓原本的笑脸来。嘁，柳虔还说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光凭着他这双桃花眼，就不知能勾走多少小姑娘的魂了。
“那还真是多谢你的祝福。快些追上他们两个吧，再慢一点，你那个堂兄又该不满意了。”薛晓说罢，加快了速度想要追上一路遥遥领先的两人。可他们毕竟还是在市里，不能因为图快而冲撞了百姓，于是薛晓只得耐着性子，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在人群中行进。
苏言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费什么力气便再次与薛晓并肩而行了——薛晓刚才根本没有走出多远去。
薛晓见苏言笑他，于是说道：“你别着急在这儿笑我，有本事就等到了郊外跟我比一比谁骑的快。”
苏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倒好了，我还想看看你骑着那匹黑马到底有多厉害呢。”
“请区分清楚——厉害的不是马，是骑马的人。”
“那好啊，下次我还要在擂台上挑战你。我最近自己都觉得自己长进不少，你又不擅长擂台赛，在擂台上未必能打得过我。”
薛晓一挑眉毛：“胆子不小啊，都敢挑战你的师父了。”
苏言气哼哼地鼓起腮帮子，大声辩驳道：“我都说了多少遍，你可不是我师父！”
薛晓没再跟她纠结这个，只是伸手在苏言头上胡乱揉了一把，紧接着她的拳头便砸了过来。不知何时，苏言学会了在闹着玩的时候收敛力道，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完全没有带来痛感。
“丫头，已经出城了。”薛晓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便抢先一步飞驰而去。
苏言也扬起缰绳，使马儿飞奔起来，一边跑一边喊道：“薛晓你个混蛋，居然耍赖抢跑——”
黑马跑得很快，大白马却也不甘示弱，两人一前一后地追逐着彼此，郊外的冬风迎面而来，呼啸着吹起他们的衣袍。
啊，涔水以北的地方的确是有点冷了呢，苏言虽然这么想，可身上却一点儿也不冷。
骑马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若是不收紧腰腹肌肉稳定身体，马上的人一准儿会被颠散了架。正因如此，苏言不仅不觉得冷，而且鼻翼上，额头上都沁出了晶莹的汗珠。汗珠顺着发丝滑下，随着风被吹卷而去，消失在苏言的身后。
风越吹越猛，苏言的衣摆，袖袍，束起的黑发与马儿的鬃毛，尾巴一起，随着劲风飘扬狂舞。
骑马飞驰本就是一件畅快的事，在不吃不动地坐了两天半的商船之后，这件事就变得更让人身心愉悦了。就连跑在前面的陈温，宋宇二人被他们超过后，也都不服输地策马飞奔起来。
“你就只有这点程度吗？有本事再快一点呀！”苏言笑着回头对薛晓挑衅，可薛晓却突然勒了马停下，眼神似乎有点不对劲。
“丫头，快停下。”
（本章完）
逸尘言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仙子们魔堕后抓住我狠狠报恩》、《炮灰却把路人师妹养成凤傲天》、《为什么她们总想让我孝心变质》、《剑仙大师兄今天就要摆个痛快》、《被仙子们疯狂压榨的我只想逃离》、《身为皇子的我替公主出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