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蹚着小溪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抬头便看见了悬崖。昨天晚上那里经历过一场鏖战，而现在留在上面的尸首早就被收拾干净，也许只剩下一点变干发硬的血迹了。
苏言低下头，那悬崖太高，她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上面的情况。这乱石滩上仅长有寥寥几棵小树，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莫非……
她立即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那家伙可不会就这样轻易死掉，他一定还活着。只要能找到……不，她宁愿什么也找不到。下落不明最好，只要找不到薛晓，一切都好。
一直低着头寻找，苏言的脖颈有些酸痛难耐。她转了转脖子，想要缓解一下酸痛感，却看见宋宇跟了上来。她歪着头说：“怎么，想要来帮忙了？”
宋宇摇摇头，却又马上点头，张了张嘴，衣服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平时不是很能说吗，怎么突然变哑巴了？”苏言疑惑地问道，可宋宇没有回答她的话，抬起右手，指向苏言身后。
苏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里咯噔一声：在悬崖笼罩下的那块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阳光。她连忙从水里出来，不顾脚下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岩石，鞋子也不穿地向那边跑去。
宋宇跟在后面，神情少见地凝重。
等走近了一瞧，苏言这才看清楚那里的光景——那原是一片水潭，被灌木丛紧簇着，这样隐秘的地方，若不是宋宇指出，她大概真的无法发现这里。
苏言刚走到灌木丛边上，一股血腥味儿就扑面而来。她感到心脏正以无法控制的速度跳动，紧张和恐慌像一只大手攥住了她。丝丝缕缕的赤红在水中晕染开来，像一层纱雾，凝结在本如琉璃般透澈的水面上。
苏言用颤抖的手拨开沾染了鲜血的灌木，可她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在她眼前。紧跟上来的宋宇看了，也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里空有血迹，却不见了薛晓！
“附近也没有拖拽的痕迹……再找找看吧，也许这只是悬崖上面落下来的。”宋宇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悬崖这么高，除非从上面推下来一个人，否则不可能出现仅有一滩血的情况，然而这里连伤者移动的痕迹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尸体了。
苏言不信邪，穿了鞋子在水潭四周找了几圈，却无论如何也找不见薛晓。找不到也好，找不到就说明薛晓没死，苏言这样自我安慰着，正想要喊宋宇，却忽然听见军靴踩在卵石上的“咔哒”声。
她反应迅速地一把拽住宋宇，将其拉入阴影之中，两人隐匿在灌木丛中，透过枝叶的缝隙向外面看去。
苏言隐隐约约看见几个人从几十米外的地方走过，辨认出他们穿着叛军的紫色制服，于是抓紧了宋宇，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在一片军靴叩地的嘈杂中，苏言的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稍远一点的方向传来：“看见人了吗？”
“没有，但这儿好像有血……”另一个士兵一边说，一边向沾着血迹的那片灌木丛走去。
苏言不禁感叹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躲进了一个稍远的灌木丛，不然要是被发现就麻烦了。其实她一个人还好，可以直接跑掉，可现实是宋宇还跟在她身边，在应对那些士兵的同时保护宋宇，这件事对于苏言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尽管如此，苏言的右手还是紧紧地握在翊华的剑柄上，准备随时给拨开他们藏身处的冒失鬼一剑。一旁被苏言拉着袖子的宋宇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紧绷，转过头来看着她。
那些叛军士兵找了一圈儿也没能有所发现，索性就此离去了：“找不到啊，只看到了血……”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如果不是神仙，就绝对活不了。”
“可是这该如何向上面交代？”
“说他死透了，被附近的村民烧了不就完事儿了，这样一来我们也省事儿，领导也开心，多好。”
直到那队叛军士兵聊着天离开之后，苏言这才长舒一口气，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她的双腿因为蜷缩时间太长而变得酸软发麻，害得她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宋宇在旁边手疾眼快地扶了她一把。
“接下来做什么？”宋宇一边将她扶稳，一边这样问道。
苏言叹了口气，道：“今日是端午，先回去过节。”
……
二人悄无声息地回了莲都，在苏言房间的窗前分开。苏言悄悄翻进自己房间里，换了身衣裳，然后打开房门。
“辛苦你们了，让侍女为我烧些水来，端午应当洗药浴。晚一些我到炊房去，给你们多要几只粽子。”苏言对着门口的侍卫吩咐道。
其中一名侍卫匆匆地去了，另一名却还在原地守着。苏言对他笑道：“你也去休息吧，站了一天了。”
那侍卫脸上带着笑容，答道：“谢谢苏将军，我们不辛苦，乐意为将军效劳。”
苏言冲他挥挥手，然后长舒一口气，关上了门。
浴桶和药浴很快送到了，苏言向侍女道了谢，拉了屏风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泡进温暖的水里。带着药草香味儿的洗澡水有解乏的功效，使苏言那酸软的四肢渐渐放松下来，浑身的血液似乎也在温水和药草的作用下加速流动。
端午节在五月初五，正是毒虫走兽最猖獗的时候，所以除了吃粽子以外，涔水南北岸的居民都习惯泡药浴，挂艾草。苏言喜欢艾草的味道，在她的印象中，母亲身上总是带着丝丝缕缕的艾草香。苏言一边坐在木盆里，一边回想着那些过去的事情，直到水凉下来，她才爬出木盆，穿了被艾草薰过的衣物，瘫软地躺在床上。
陈温一定会来送粽子的。他们四兄妹中，只有陈温一人会包粽子，他的粽子总是选了上好的糯米和粽叶，且包得极其规整紧实。苏言最爱吃甜粽，可陈温本人却喜欢包了蛋黄的咸粽，于是每年他都会包许多粽子，一半甜一半咸。
端午节啊……苏言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现在那家伙到底在哪里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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