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言兴致不高，陈温也大抵猜到她脑袋瓜子里在思量些什么，顺手揉乱她的发，柔声安慰道：“好啦，别想那么多。”
苏言感激地点点头。
……
陈墨没有刻意大摆宴席为苏言庆生，可苏言手底下的士兵不干。她随小侍卫去马厩看新马，路过兵营的时候听见有士兵愤懑不平，私语说陈墨有意不给苏言庆生。苏言听了哭笑不得，她当然不能任由长兄声名败坏，于是上前辟谣，顺便把说闲话的士兵打发去训练。
送马的蒋鸣是一路豪杰，驻守涔西，手握强军，常与西边的各大部落作战。他向陈家军示好不为寻求庇护，而是真心赏识，愿意同他们交朋友。苏言清楚此事，又听说他也要赴皇后的生辰宴，觉得必要时可以拉拢他。像他这样的忠义之士，只要听到“乱臣贼子”四字便会义愤填膺。
苏言原先并无一匹固定坐骑，枣红马也只是营里随便挑出来的。她到马厩看过那云海良马，心里喜欢得很，见它通身乌黑，偏四蹄雪白，活像是穿了四只白色长靴，于是干脆叫它“乌云踏雪”。
“把它牵出来，我要去马场跑一跑。”苏言如此说，看马的侍从不敢怠慢，连忙将它牵出来，将缰绳递给苏言。
苏言接了缰绳，翻身上马，可还没等她骑稳当，那马儿便嘶鸣一声，剧烈颠簸起来。苏言差点被它甩出去，双腿忙紧紧夹住马腹，却面露欣喜之色。
苏言是开心了，可那旁边看着的侍卫却吓得不轻：苏言可是主帅的宝贝堂妹，这要是被马摔着了，说不准就要问他的责。他连忙道：“将军，你快下来，这马祖上也有野种，性子太烈……”
说罢，便要和旁边侍卫一起上前稳住乌云踏雪。苏言一喝：“不用管，我心里有数。”
两人连忙站住，不敢上前，却也不敢离得太远，生怕苏言出了什么事。谁道那马儿虽又颠又跳，苏言却稳坐马背，一点儿没有要被甩掉的意思，反倒是一拉缰绳紧了马嘴，乌云踏雪便吃了个哑巴亏。
苏言骑着乌云踏雪，觉着它比寻常马儿跑得更快，体力更强。它奔跑起来，浑身健壮的肌肉便在油光水滑的毛皮下滚动，呼出的热气凝成白雾。
苏言越骑越喜欢，在马场上跑了好几圈儿，有些遗憾地说道：“它一看就是草原上的马儿，送给我属实委屈，就算是在莲都西北边的那片月山校场，大抵也不能让它跑得痛快。”
宋宇不知何时到了马场上，听了苏言这话，摇摇头：“哪里委屈，你将来还要骑它打仗，还要骑它赴京，能让它见到草原上见不到的景色。实在不行，待尘埃落定，你想去哪里跑马就去哪里。”
苏言一听，觉得有道理，便也不再多叹，跳下马来，替乌云踏雪卸了鞍，任它撒欢儿去了。
“没想到少侠还会驯马，今日倒让我开了眼。”宋宇如此说着，苏言便知他来了很久，打她牵马那会儿就看着了。
“这哪儿叫驯马，顶多是让它认个新主。这种马儿性烈，若一上来就被它甩了，以后它也不会服你，若能骑着它跑上几圈还不被颠下去，那你以后一打哨它就会来。乌云踏雪不是难以驯服的野马，正相反，它亲人得很——不过只亲它所信服的人。”
“你倒是了解马。”
苏言笑道：“那是当然，在凡城东面也有片草场，我从前总和二哥一起去那里跑马。二哥收了许多良马，一开始就挑些良驹给我，后来慢慢地，其他的马我也能驾驭了。”
宋宇颇为艳羡地看着她。他本也喜武，但陈墨一开始就没把他照着苏言那样子培养，以至于他现在块头这么大，却连苏言都打不过，只能在陈温手底下做个情报团团长，日日处理军务，却没有真正上战场的机会。
也许是那回在战场上受梦魇所困被陈温看出了端倪，宋宇再也没有受命去可能发生摩擦的地方出过任务，更别提上战场了。
宋宇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没出息，他文武都会些，可哪一边他也不能做到令人称赞的地步，更别说登峰造极了，现在陈温顶多夸他勤于政务，帮他们解决了不少琐事。
苏言并未察觉到他的自卑，反倒钦佩宋宇一日能处理那么多事务，却从未喊过疲累，她哪里知道宋宇不是不累，而是觉得他自己比不上旁人，没资格喊累。
天色渐暗，仍不见薛晓和柳虔的身影。苏言知道今天再见到他们两个估计是够呛，于是也不再抱以期望，索性跟着宋宇在莲都闲逛。士兵或百姓中有不少识得苏言的，都冲她道了声祝贺，还有送鸡送鸭的，苏言一概不要。
陈墨叮嘱过，陈家军千万不能白拿百姓的东西。
苏言不知该去哪里，却又不想回房应酬那些上门道贺送礼的官员使臣，索性跟着宋宇走，不知不觉拐进一个小巷里，苏言认得这条路——两人走着走着，竟是走到了那夜跟踪宋宇的那条路上。苏言不禁有些心虚，难不成她那天已经被发现了，只是宋宇顾及她颜面，没有当面揭穿她？
而宋宇全然没有提起那件事的势头。他似是非常紧张，明明夜间风冷，他额头却沁出些汗珠来，双手也紧握成拳，纵使是苏言也能察觉到他的不寻常。但苏言没有贸然发问，只是一边走，一边随意地同他聊着天。
一路走到小巷尽头，脚下土路的两旁出现一座座低矮的砖瓦房。苏言本以为宋宇要带她去那户人家的院子，但两人一直走到河边，宋宇这才局促地放慢了脚步，带她走进一个小亭子。
在苏言双足站定的那一刻，夜色忽然被点点灯光打破，一时间河水上，亭子旁，尽是灯亮。宋宇背对着她，红了耳根，小声道：“怕你生辰不尽兴，就想让你看花灯。”
苏言恍然大悟，原来宋宇跑到人家院子里做灯，是为了整这么一出。她一双杏眼中满含笑意，橘红色的灯光映在那双眸子里，照得她面庞格外柔和。
“谢谢。”她轻声道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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