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室内。
歌利亚与克拉肯并排坐在我茶几的对面。经由我的批准，两个大恶魔得已在这片意识空间内变回原来的模样。
一条青色的巨大怪蛇龙鬃妖鲟，以及晃动着触手的巨大海洋生物克拉肯。但凡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在看到这样的场景想必都会不由分说地拔腿就跑。
但此时我对面的这两只大恶魔的盘踞的姿势显得有些扭捏，眼神也躲躲闪闪。
“尊主大人……”
“老大……”
“你们还是直呼我的名字吧。在这个世界的名字。”我啜饮了一口咖啡，望着腾腾的热气渐渐地飘向头顶的一片虚无。“毕竟……我原来的名字，原来作为人类的名字，早就忘记了。这是我在想起了自己身为恶魔的一部分记忆，才意识到的一点。
你们知道吗？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人类。因为我有身为人类生活过的记忆，以及身为一个普通人的常识，普通人类的思考方式。但是就在不久前，我回想起了自己身为恶魔的某一部分记忆……准确的说，是就在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后。”
“……”
“……”
“没关系，我知道的。这件事情不怪你们。尤其是你，克拉肯。我再来复述一遍经过吧，你们也好帮我检查一遍，我的记忆是否有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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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深海与水中的*蒂亚戈*与岸边的*玛嘉*有着世世代代的契约。
玛嘉一族时代流传着奇异的血脉，她们对于元素力的掌控远超常人。当然，人都是排异的，意料之中，玛嘉一族被排挤，狩猎，最后只能逃亡，被流放至一个国家的海边。生活在海里的蒂亚戈收留了她们。
当然，蒂亚戈和玛嘉，就是人类口中的恶魔与魔女。
恶魔收留了逃亡的魔女，并签订了契约。两族在海边互相共存，交换知识。海中的恶魔在魔女的传授下对于元素的掌控变得炉火纯青。逃亡的魔女得到海中恶魔的庇护，逐渐建立起了临海的聚落。她们称自己的聚落为亨维克村。
恶魔一族在魔女知识的帮助下成长的飞快。不仅仅是因为它们学习到了关于魔法，关于炼金术的知识，更是因为它们在魔女的知识下，开始学习“人”的思考方式。
恶魔开始从遵照本能狩猎的野兽，转化为像人类一样思考的族群。这正是它们在初次用善意收留魔女后，所得到的最珍贵的回报。
恶魔开始思考人类口中的‘爱’，‘死亡’，‘生命’。这是它们常年生活在幽暗的海底所未曾理解的知识。
海洋中的恶魔因此变得比其他栖息地的恶魔更加强大。不仅仅是因为对于元素力的掌控，更是因为它们学会了像人类一样思考，去使用理性分析，使用感性去交流。
可是这是一个被人类的神明笼罩着的世界。
阴暗的种族注定不能再阳光普照的大地上生活。亨维克村坐落于最阴暗的背光处，尽管这里是阴暗潮湿的小渔村，但是好在避开了人类神明光芒的照射，恶魔方才得已侥幸存活。
恶魔可以生活在阴暗潮湿的渔村，亦能够生活于不见光芒的深海。但是它们发现了魔女们的异样。
因为潮湿的环境，疾病与瘟疫开始在亨维克村中蔓延。而更糟糕的是，这个国家开始了一场举国上下的行动。
魔女狩猎。
恶魔为此感到不公。这时的它们意识到，恶魔也需要自己的神灵。但是身为生来就背负着罪孽的生物。它们被神明诅咒，只能够生活在阴影处。理所应当不配拥有自己的神灵。
只懂得狩猎的恶魔当然不知道该怎么拯救魔女。但是已经如人类一般思考的恶魔却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愿望。
想要拯救。
拯救危在旦夕的魔女，以及解放身在黑暗中的恶魔。
恶魔不理解自己诅咒的缘由，但是既然是身负诅咒与罪孽之物，那就祈祷着罪主的降临吧。
占星术是魔女的擅长的技能之一。但是这一次她们决定要让天空尽头的流星滑落，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为这个世界带来阴影的神明。或者说阴影的罪主。
仪式进行的很成功。天穹被撕裂，深不见底的星空宛如深渊的裂罅。七颗闪烁着奇异光芒的流星自深渊一般的星穹而来。也许这散发的不是光芒，而是相反的深色阴影。也正是因此，让这坠落的流星在尚存微光的星空显得如此醒目。
而我，正是位列其中的一颗。
初入这个世界的我身为人类记忆的一面被全部封存。仅仅是作为一个单纯的混沌的高维生物，降生在了海面上。
据说那时的我像一只鲸鱼。但是尾与鳍却像天使的羽翼，飘落着长长的洁白的流苏，在黑暗的深海显得静谧而又美丽。
游荡在海洋中的我没有思考的心智，没有苦痛的眼泪，宛如一台机械，接受着恶魔与魔女的朝拜。
我只是恶魔的神明。
冥冥之中有这么个声音告诉我。我的职责是庇护恶魔。
但是因为恶魔与魔女的连接，我将两者同时视为己出。应允二者同时生活在光芒之下。于是魔女得救了。
身为神明的我没有感知情绪的能力，只是机械化地重复着自己的使命。我并不知道，这样的我是不完整。
直到我遇见了歌利亚与克拉肯。
它们向身为神明的我发出质疑，为什么身为恶魔的神明，却要无偿庇护异族的魔女。
我不理解它们的疑问。只是冥冥之中，我的人性在微弱地呐喊着一个答案。
“连接。”这就是我的回答。
克拉肯与歌利亚不再言语，自那时起它们便一直守候在我左右。
我如同被混沌包裹住的人类的意识，似乎自那一天起，终于看到了一丝外界的光线。恶魔意如同厚实的外壳包裹着我的人性，而这个外壳自那时起出现了龟裂。
可是魔女狩猎依旧到来，数不尽的魔女惨遭屠杀。我派遣无数恶魔前去救援，结果却是无人生还。无奈之下，歌利亚与克拉肯护送我逃往邻国的海域。也许那是一个没有位于神明威压的国度。
可是教会的船只依旧赶上了我们。巨大的渔网将我团团裹住，羽翼一般的鳍与尾被割下，数不尽的利刃刺进我的胸膛。鲜血将整个海面染成暗红色。
逐渐的，我的身躯四分五裂，血淋淋的残破躯体被打捞上岸。可是就在他们将我切割分块时，恶魔的外壳开始土崩瓦解，我的意识也因此逐渐沉入海中。
再后来，我遇见了一只独自漂泊的大海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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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喝完的咖啡杯放回茶几，一个响指，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三杯冒着气泡浮着冰块的百事可乐。
克拉肯与歌利亚都化为了人形，跪拜在地上。
克拉肯剧烈地颤抖着，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也许是因为恐惧，两腿之间沾湿的地方在逐渐地扩大，甚至蔓延到了地板上。
“你在害怕吗？”我蹲在克拉肯旁边，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地吹着热气。“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我……我……呜呜呜……”
一旁的歌利亚化作了工坊猎人的模样，只不过三角帽被宽檐羽帽取代，此刻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正滴着大颗大颗的冷汗。
“是不是因为怕死而丢下了我而逃跑了？嗯？”我的语气非常轻柔和善，“但是我那副血淋淋的，被大卸八块的尸体成为了你每晚做梦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你看见这些血肉模糊的尸块上无神的眼睛在凝视着你，向你诉说着自己的冤屈，以及对于你抛下自己神明度自苟活的愤恨？……以及……你甚至最后也落得个被教会杀死的下场，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被做成了一把镰刀。”
“呜呜呜……”克拉肯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溃，趴在地上悄声啜泣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到最后只剩下这三个字，她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颤巍巍的呢喃着。
唔。稍微有些做过头了。
记忆中歌利亚和克拉肯为了保护我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但是克拉肯因为恐惧而逃跑了，但是正是因为她的落跑，导致防线出现破绽，而被教会逐一击破。克拉肯被教会猎人当场肢解，而歌利亚在那之后便杳无音讯，直至最近我们因为曼登的委托而重逢。
“这是我们的失职，尊主。”
“不，我可没有这么说。”我把克拉肯扶起来，擦拭着她因为哭泣而略显红肿的脸。“七罪主的权能都有着发动的条件，就如同你们使用的刻印一样，我现在总算是回想起来自己的权能真正的发动条件了。”
“呜呜呜……老大……你杀了我吧……我该死，我tnnd该死……”
“您的意思是。。。”
“七罪主的权能十分强大，理所应当的，发动条件也非常苛刻。”
“前不久听曼登先生说过，您的权能与梦境和意识有关。”
“是的，发动条件也很简单。”我往脖子上做了一个手势，“去死就可以了。”
“哇！！！————我不要你死了！我不要！不要！”克拉肯一把扑过来，鼻涕眼泪胡乱地涂在我平坦的胸脯上，推都推不开。
“准确的说是肉体的死亡，以及，精神的解放。”
“原来是这样么。。。说起来，曾经在亨维克村与您初次见面时，也未曾见过你使用过哪怕一次的恶魔权能，这也是原因吗？”
“是的，那时的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原来如此。”
“现在轮到你了，歌利亚。”
“尽我所能回答您的一切问题。”
“你……和曼登很熟吧？”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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