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总会藏着些东西。
多少是些不怎么干净的家伙。
陈衣雪很讨厌这些家伙。
他们将黑夜污染了。
夜是纯净的。
容不下污秽。
自凉亭之顶一跃而下，少女的手搭在剑柄上。
脚步因着醉意显得分外虚浮，斜斜地站着，嘴角却怀着一抹讥讽地笑。
“离竹，怎么办？有人不乖，被发现了还不肯出来。”
陈衣雪看向北冥离竹。
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你醉了。”
北冥离竹道。
亦是跃下，想扶住陈衣雪摇摇晃晃的身子，却被她给躲开啦，笑嘻嘻地举起了葫芦，将烈酒送入口中。
面色红得像霞。
“我没醉嘞。”
陈衣雪其实不晓得自己醉没醉呢。
也就是······脑袋有些晕晕的嘛。
这怎么可以说她醉了呢，对吧！
“那就当你没醉。”
北冥离竹叹了口气。
亦是摘下了背后的长刀，苗刀出鞘，于月光下泛着氤氲银光。
“你说有人不乖，那就斩他一刀一剑，不肯出来就再斩，斩到他乖为止。”
话音方落，少女早已将刀挥出，刹那间刀芒闪过了这整片的星空。
如月光。
断愁肠。
意悠扬。
却寒芒。
刀芒在苍天大树前不足寸余处停下。
那人从阴影中走出，面色阴晴不定，阵青阵白。
倒是一模样分外阴柔的男子。
手握拂尘。
骨瘦嶙峋。
他看着北冥离竹的苗刀，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似乎还在为方才那猝不及防的一击而心惊胆战。
好在他有所防备。
不然，这刀便将他斩为两半了。
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呵。
好歹是一处的副堂主。
“他出来啦。”
陈衣雪笑意盈盈，长剑直指他的鼻尖，寒芒闪烁。
“你看他那模样，也不知是多久没吃过饭了，居然虚弱成这副模样。”
北冥离竹很想说陈衣雪没资格说他瘦。
但这姑娘醉了。
醉者有醉者的特权。
眼下，那男子重要。
“你是谁？”
北冥离竹再次举起了刀。
她之前留了手，她怕自己没收住。
那可是要死人的。
男子自然听得了少女们的对话，生生忍住了心底的火气。
换上一副虚假的笑脸，朝少女们行了个标准的礼节，眼底掠过一丝深深的狠毒。
“鄙人名姓不足挂齿，倒是陈大小姐，若非鄙人多了个心眼，可真要被糊弄了。”
她藏得真好呵。
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
便是雇主也将信将疑。
到底是他多了个心眼，还真被他发现了陈大小姐。
而且她身边的姑娘······大概不怎么好惹，先前跟踪少女们时，却是这位姑娘将他甩开了，若非他脑子活络，还跟不到镇国公府来。
“不足挂齿先生？
真是奇奇怪怪的。”
陈衣雪嘟起了嘴。
“噗······”
北冥离竹面色一变，竟是笑出了声。
旋即愣住，有些惊讶地抚上了自己的嘴角。
她居然能如此自然地笑啊······
“不足挂齿先生。”
陈衣雪打了个招呼。
就算人家名字难听，该有的礼节还得有。
男子眼皮狂跳，不住地做着深呼吸，才勉强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陈大小姐真是伶牙俐齿，属实令鄙人倾佩。
待鄙人将你带给雇主之后······
看你还怎得笑。”
他姑且有着自信。
若是连不通武功的陈大小姐都带不回去，他这副堂主也没了当的必要了。
只是她旁边的姑娘得小心一些，大概是年轻一辈的用刀高手，但她的模样，他不认识。
北冥离竹能瞧见男子眼中的轻视，平白生出了些许的不满。
她被小瞧了。
麒麟镇指挥使被小瞧了。
“你被小瞧了哦。”
陈衣雪拍拍她的肩。
嘴角微扬。
“你上？”
陈衣雪觉得要给北冥离竹一个宣泄的场合的，不然今晚她得睡不着觉啦，而且她也不用出剑，能省下不少的功夫和钱财。
北冥离竹愣了愣。
随即向前轻移莲步。
“留手？”
“也不一定······别死了就好。”
陈衣雪笑着说出了相当危险的话。
而北冥离竹竟是真的点了点头，看向男子的眼中多了抹冷峻。
“记得小心。”
少女轻轻言道。
飘渺如仙。
却在下一刻出现于男子的身后。
苗刀含着无比霸道的气势，向着男子的肩膀斩下。
男子登时悚然，不及回首，值得强行扭过肩膀，再以拂尘挡下苗刀。
巨力自虎口传入心间，只是拦下一刀，他便受了不小的内伤。
慌忙向后退去。
嘴角淌下鲜血。
握着拂尘的手不住地颤抖。
她怎得力气如此之大！
他于心底咆哮着。
再也不敢轻视她。
“居然能抗住······”
北冥离竹似乎对方才一刀有些不满，她本来是打算斩废他一只手的。
待问明白他事情后，自会把他的手医好，但往后还能不能宗境的功夫，大概就难说了，至少能保住一条性命。
男子微微喘着气。
眼中布满了血丝。
有些骇人。
北冥离竹自是不会回答的。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少女向前一踏，苗刀更是直直一刺。
男子惊慌下全然躲闪不及，苗刀刺破他的拂尘，于其胸前停下了。
唯有胸口处衣衫的小洞及其中流下的一滴赤红，能映衬他的惊慌。
北冥离竹见他惊魂未定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她到底是留了手的。
“你到底是谁？”
男子阴沉着脸，却不敢妄动半步。
刀锋直逼胸口，要他如何有胆量！
北冥离竹沉默半晌。
“你就告诉他呗。”
身后传来了没心没肺的笑声以及少女屑屑的话语。
小姑娘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现在这会儿正在北冥离竹身后拱火呢。
少女的额上现出个“井”。
她喝醉了她喝醉了······
北冥离竹在劝自己。
将注意力移回男子身上，少女的刀并未移开半分。
“我姓北冥，名离竹，随你怎么称呼我，但······我会更喜欢陌生之人称我为六扇门麒麟镇副指挥使，这个名号挺好听的。”
男子怔怔地无法言语。
她是六扇门的指挥使。
如此年轻的尊境高手。
一时间万念俱灰，缓缓低下了头颅。
陈衣雪凑了上前，脑袋靠在北冥离竹的肩膀之上。
“看来他被你震撼得不清，都怀疑人生了。”
“有绳子吗？”
北冥离竹问道。
“要绑起来。”
陈衣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北冥离竹也不晓得她听没听懂。
醉酒就是麻烦。
“我没绳子。”
北冥离竹现在可以肯定了，这家伙虽然醉了，但能听得懂人话。
可自己为何还是有一种想要锤她的冲动······也许只是错觉罢。
少女们打打闹闹间，却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男子。
陈衣雪皱了皱眉，亦是清醒了几分。
他变得危险了些。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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