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最近高兴极了。
可讲的故事多，听书的人也多。
寻个酒楼，寻个茶馆，就是一桩好生意。
故事动听，喝茶吃饭的客人不会少。
掌柜也乐得见此。
又是还亲自出去。
看看能不能把别处人家的说书人给挖过来。
在数十位掌柜之中，有那么一位不怎么欢喜，苦着脸，不住唉声叹气。
段忘年也喜欢听书，可最近总能听到那位戴着斗笠的姑娘。
说她一袭灰裙。
说她神秘莫测。
说她一柄长剑，孤身一人，将城主府闹了个天翻地覆，而身为尊境高手的城主大人竟是完全留不下少女。
说书人道：
“一月之前。
她出现于此。
一月之后，销声匿迹良久的她一出手便是这石也破了天也惊啊！
独独可惜啦，可惜啦！少女的容颜自始至终没能让旁人瞧见过。
但要我说，定是一位出尘美丽的年轻姑娘！
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
辞藻皆不能道其美貌半分。
至于其为何与淮苏城主作对。
其中必然有着天大阴谋。”
段忘年听了半晌。
一张脸黑了半晌。
搞半天这家伙也全是猜的。
还天大的阴谋嘞，敢与一城之主直接叫板，不是有些目的，就是得了失心疯。
微微叹了口气，段忘年在说书人身前的桌子上留下了银两，也没听他的感谢便是离开了。
说书人不知道。
他却明白极了。
都是陈大小姐做的哟。
丫头胆子也着实是大。
不过想到她那一身无人可以匹敌的剑意，段忘年又是松了口气，他也算看着她长大的，还真不舍得她就这么莽上去，落一身伤下来。
“掌柜。”
渔子喊他。
“何事？”
“老大娘来了。”
渔子朝门口指了指。
老妪缓缓地走入。
不似平日里缓慢。
反而健步如飞。
脚步虽是稳健，却能隐约间感触其虚无悠然之意。
段忘年心中稍稍惊讶，恭敬地朝老妪行了一礼，眼中流露出些许的好奇。
这位大抵是隐藏在淮苏城中的前辈，不知其名号罢。
身为后辈，恭敬些总不错的。
“段掌柜。
别来无恙。”
老妪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
将段忘年的礼数接了下来。
右手虚抬，段忘年知觉自己被一道大力扶直了身子。
瞧了瞧身边的渔子，在看到他也是一副错愕的模样后，心中难免多了些心满意足。
“前辈，不知您这次来晚辈的龙井阁有何要事？那白虎没跟着您？”
言语间多了些敬语。
老妪皱皱眉摇摇头。
“喊大娘。
前辈难听。”
段忘年愣了愣，笑容变得憨憨的。
前辈是还想隐居在淮苏城中呢，一个称呼而已，反正他心里头知道这位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就行。
“大娘。”
“哎。”
老妪眉开眼笑了许久，仿佛年轻了十余岁的模样。
“老婆子今日得出来哟，我那又小又破的地方，留给丫头和她的虎儿啦。
一个月没见，我这老婆子总要给她们留点儿地方出来不是？
段忘年微微颔首，忽地想起什么。
他瞪了一眼渔子。
“茶呢？”
“我泡？”
渔子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跨着张脸，无奈地向后厨去了。
“厨子，茶怎么泡？”
“用手！”
传来了厨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段忘年揉了揉眉心，将老妪请入楼上的雅间之中。
远观淮江风景，老妪只是笑，慈祥的眼中不再是先前那浑浊一片了。
“想问什么便问吧。
老婆子能说就说了。
憋着心慌。”
这心慌慌可不只是她心慌，段忘年也有相当的好奇心，被老妪一语点破，老脸一红，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地傻笑着。
在她面前，他就是个娃娃。
“那我便说了，您到底是谁？”
段忘年总得知道前辈的名号吧。
老妪神情稍稍恍惚，笑容并未从满是皱纹的脸上隐去。
“老婆子姓黄，只是个会点功夫的，喜欢做些包子的老人而已。”
段忘年也能听得明白，有关她的身份应该是问不到了。
“那您又为何会隐居在此？”
老妪微愣。
寂静无声。
良久，她看向满江秋水。
落叶纷飞，洒满人间路。
“躲一段孽缘。”
······
小巷之中，少女翩翩而行。
其斗笠掩面，灰裙翩然，心情很愉快的模样。
长剑玉佩葫芦被系在了一同，随着她的脚步，偶尔发出叮叮咚咚的轻响。
老婆婆住得地方很偏僻，若是没有在此处生活十几年的人引路，很可能在巷子中迷了路。
便是陈衣雪也不敢说自己能在这片地儿穿梭自如。
但她现在厉害了！
感知向外界放出。
淮苏便尽在眼底。
更有着不远处那大白虎的气息呢。
老婆婆不在，唯有白露在屋内不安地踱来踱去，许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偏偏没能捉住，心烦意乱得紧。
它通人性的呀。
陈衣雪忽地坏笑了下。
她可以隐匿身形去吓吓白露。
也不晓得它看到自己后会是什么样。
会吓得蹦起来？
会惊得扫向她？
如此想着。
陈衣雪放慢了步子，猫着腰，向老婆婆的居所走去啦。
只是她思索了数种与白露重逢的形式，也没能想到白露会忽地从屋中冲出，扑向了她。
结果这家伙实在太壮啦，陈衣雪没防备下生生被白露给撞倒了。
一人一虎怔怔地对视着彼此。
陈衣雪忽地笑了。
“好久不见啦。”
“嗷呜呜！”
能感受到白露的兴奋劲儿呢。
尽管尽力在克制着自己，白露的舌头没停下来。
怼着小姑娘的脸颊好好洗了一番。
“停停停······”
白露把她的斗笠舔掉了，陈衣雪无可奈何地将白露的脸扯得老长，挣扎着从虎子的怀抱中钻了出来了。
其实还挺暖和的。
像个大大的枕头。
陈衣雪坐上了白露的脊背，捏住了它命运的后脖颈。
白露登时没了动弹，任由陈衣雪指挥着，向屋子里头走去了。
北冥离竹回六扇门去安排些事项，顺便与本地丐帮打了招呼。
至于小姑娘自己呢，要在这里住上一些时日。
“白露，我现在可是一个猎人哦。”
陈衣雪笑道。
白露歪歪头。
它听不懂嘛。
小姑娘在白露的背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已然布下了网，不久之后，全城的人都将知晓淮苏城主的罪。
而今唯有一件事稍有遗憾，便是她至今没能见到爹。
爹······
她叹了口气。
也没别的奢望。
只求在事了后，爹愿意出现。
爹应该是没死的，她找不到他罢了。
午后的太阳很暖。
少女的心思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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